视频：又一起扼腕悲剧！父亲掐死脑瘫女儿后自首
原标题：[紫牛新闻]又一起扼腕悲剧！父亲掐死脑瘫女儿后自首
7月31日晚上8点左右，安徽省合肥市青弋江路广电小区内，一名中年男子报警，称自己亲手掐死了12岁的女儿。当地警方迅速赶到现场，在小区的绿化带边发现了男子丢弃的女儿尸体。随后，报警男子被警方带走调查。8月2日下午，紫牛新闻记者来到事发小区，多位居民说起这件事来，痛心地感慨，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下得了手？
多位知情居民告诉紫牛新闻记者，12岁的小女孩自从出娘胎后，便因早产缺氧致脑瘫，且十分严重，坐卧不能。12年来，一家人细心地照顾着她，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一家人所面对经济和心理的双重重压，终致其父因此而被怀疑患上妄想症，并做出如此绝情之举。知情人告诉紫牛新闻记者，事发后孩子的外婆及其他亲人连夜从舒城赶来。
小区居民称：曾目击警察来
父亲杀死女儿是实情
8月2日下午，紫牛新闻记者来到位于合肥市青弋江路上的广电小区，门卫负责任地询问了记者的身份，确认记者并非推销或发放小广告人员后，允许记者进入。显然，这是一个管理相对严格的小区。不过，从一栋栋外墙斑驳的痕迹来看，该小区颇有年头了。
小区绿化很好，三五成群的老年居民坐在树荫下聊着天。一位居民指着小区五幢6楼的一套房子说，那就是当事人家的屋子。对于具体的事发经过，多位居民表示并不清楚细节，但父亲亲手杀死自己12岁女儿一案却是实情。
“事发的当天晚上，有多辆警车停在小区外面，有一辆警车开进了小区。我看到有一名男子抱着一个女孩，女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而后面跟着一名年纪大的女子不停哭泣。”紫牛新闻记者寻找到的一位目击者说，7月31日晚上8点多，他正好路过5幢楼栋，看到很多警察来了，这才停下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在后来陆续赶来的居民嘴里，这名目击者终于还原了事发的前后经过：此前，小区一名男子报警，称自己亲手掐死了12岁的女儿，希望民警过来。辖区民警立即赶到现场，找到报警男子。男子称，女儿遗体被他丢弃在小区的绿化带内。民警立即在小区绿化带进行排查寻找，果真在绿化带内找到了女孩的遗体。很快，民警在现场拉起警戒线，并联系了刑警以及法医多警种赶往现场，展开联合调查。
另有小区居民称，民警在现场对嫌疑男子进行了简短询问，男子称女儿患有脑瘫，自己不堪压力，将女儿用手掐死后，丢弃在小区绿化带内。“经检查，警方确认女孩已经死亡，随后用车将遗体运走，而报警男子亦被民警带上警车，驶离小区。”该目击者说。
紫牛新闻记者顺着显得陈旧的楼梯间上至6楼，当事人家的大门紧锁，敲门无人应答。从多数邻居家都换上了防盗门，而当事人家仍是当初的铁栏门来看，似乎昭示其家境一般。
邻居：少与他家来往
他家孩子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我们这个小区是1996年建成入住的，算起来有22年了，当时还是高档小区，现在有点落伍了。”坐在小区大树下乘凉的一位大妈说。对于父亲掐死脑瘫女一事，大妈说发生了好几天了，那一家人他们并不太熟，因为他们是从外地过来的，住进该小区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这一家人是从舒城过来的，他们大概是5、6年前买的这里的房子，大约60平方米，50多万元，当时付了十几万的首付，是否办了按揭不得而知，反正买了后好几年没有住进去。”另一位小区居民对紫牛新闻记者说。
多位居民称，他们平常很少与这一家人打交道。在多位居民的记忆里，见到被害女孩是数个月前的事了，再往前，几乎没有见到过。“我就是那次看到的，这孩子真可怜，抱下来基本没有什么反应，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听家人说，不要说站了，连坐都坐不住，需要借助绳带固定。吃饭也要人喂，甚至只能吃流食，常年要用纸尿片。”一位居民称，孩子的奶奶和他们偶尔聊天提及外孙女时，都唉声叹气。平时女孩的父亲几乎不与人沟通，见到时都表情严肃。
从紫牛新闻记者向小区多位居民采访的线索梳理得知，当事人一家为照料脑瘫孩子，也可谓尽心尽力。据介绍，此前孩子的父亲在合肥市某地段租一个小门面搞自行车、电动车修理，大概是一两年前拆迁，他没再搞修理，不时打点零工，几乎没有收入。可能因为压力太大，孩子父亲在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而为照顾脑瘫的孩子，孩子母亲在一家超市上班，大概每天下午三四点下班。这一段时间就由奶奶照顾孩子，待母亲下班后，奶奶又赶紧到别人家去做钟点工。正是这种接力式的常年照顾，才得以让孩子延续生命。
“他们一家就住6楼，60平方米的面积，好像住了6口人。”一位大妈对紫牛新闻记者称，孩子的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姑姑，小女孩还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弟弟。房子就那么大，住这么多人，平时应该有点拥挤。”该大妈感慨地说，这一家人真的是不容易，奶奶一个月做钟点工有1000多元的收入，妈妈一个月2000多元，姑姑上班的收入也补贴了这个家。
当事人家住6楼
女孩外婆：
给孩子治病前后花了十几万
“12岁的女孩患的是脑瘫，吃喝拉撒都需要照顾，12年了，这一家人真的不容易。”紫牛新闻记者辗转联系上了一位曾与被害女孩家庭亲人有过接触的合肥当地人刘先生，他告诉记者，他恰巧碰到了从舒城赶来合肥的遇害小女孩的外婆和姑奶奶，在与对方交流时，两位老人对孩子父亲的举动是既痛心，又无奈，并称，两位老人说正是这个孩子，差点把这个家拖垮了。
“他们的老家都在舒城，还是农民。小女孩爸爸今年约40岁。”刘先生告诉记者，女孩的外婆说，外孙女是因为早产，生下来就不太正常，她的女儿女婿带着孩子到处治，花了十几万元，最终的结果是，医生说孩子脑瘫后，又有后脑萎缩，这个脑瘫病基本是无法治愈的。据老太太介绍，12年来，女儿女婿一家精心照看外孙女，女婿甚至因为压力太大，精神上都出了问题，导致得了妄想症。
刘先生告诉紫牛新闻记者，当时在场的还有小女孩的姑奶奶，她说，她们是7月31日晚上接到电话的，说是这里出事了，赶来才知道是这样的。“小女孩的姑奶奶说她们家里的亲戚了解了这一情况后，也能理解孩子的父亲。夫妻俩非常不容易，为了这个脑瘫的孩子，一家人付出了很多。虎毒不食子，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呢，谁也不想这样，可能是孩子的爸爸精神上的压力太大，导致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做了傻事，也希望大家能原谅他。”
事发小区
父亲已被刑拘是否有精神疾病仍需鉴定
紫牛新闻记者来到合肥市公安局包河分局芜湖路派出所向值班的民警了解相关情况时，一位民警称，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因为当时出警的民警正在休息，采访需要通过分局指挥室。记者从知情人处获悉，目前被害女孩的父亲已被合肥警方刑拘，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是否具有司法意义上的精神疾病仍需鉴定。
当晚7点20分，天色渐晚，紫牛新闻记者在事发楼下正好碰到3名女子和一名小男孩共一行4人回家。尽管否认与小女孩遇害一事有任何关联，当记者试图了解相关情况时，其中一名年纪大的女子和一名年轻女子拒绝了记者的任何提问，称家里人都很伤心，不希望再被打扰。小区居民向记者证实，这两人分别是小女孩的奶奶和姑姑。
合肥市公安局包河分局芜湖路派出所
精神疾病并不一定免于刑责
对于这起案件，记者也咨询了法律界人士，对方表示医学上的精神疾病和法律认定的精神疾病并不能划等号。刑法意义上的精神疾病只是医学认定精神疾病中的一小部分。我国刑法明文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法律上主要考虑精神病人的辨认或控制能力的有无和丧失程度，以及事发时是否是间歇性精神病的发病期，这起案子中，父亲的精神状态有待司法机关进一步鉴定。”
追问
当脑瘫患者家庭陷入困境时谁能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近期发生的两起脑瘫幼童被至亲杀害的事件，引发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原理事、中国智力残疾人及亲友协会主席张宝林的关注。
日前，张宝林在接受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采访时称，类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近些年已发生过多起，也引起了一些舆论探讨，“每次都会受到家长、社会组织甚至政府部门的注目，但事情很快就过去了，被新的社会热点冲淡。”张宝林解释道，像南京女童溺亡案、安徽男子掐死12岁脑瘫女儿，可以说代表了这类家庭面临的困境。“在残联组织内部也会进行多次研讨，并向各级政府部门、残疾人联合会、两会代表反映。”
“这些家庭很多不是因为‘贫’，并不见得很缺钱，而是因为‘困’，有很多困难自己解决不了，也没人帮忙解决。”在张宝林看来，我国现有的社会保障体系很不健全，政府实施的社会救助尚处于较低层次，覆盖面并不是很广，“时至今日，脑瘫患者仍是比较容易被社会遗忘的群体。他们有很多诉求，政府和社会没有观照到，有时候社会团体也顾不过来。出现类似人伦惨剧，追究个人责任还远远不够，应该敦促政府在制度完善方面进一步发力。”
王凤刚是南京脑瘫作家王忆的父亲，也是原江苏省智力残疾人及亲友协会副主席，长期关注脑瘫人群的终身保障问题，曾赴江苏多个地市进行问卷发放和深度访谈，并形成万字报告发表，深知脑瘫家庭的不易。他呼吁各级残联部门将残保金用足用好，确保安全发放到位，真正用于脑瘫患者及其他残疾人就业、教育、康复、养老保险等。
“我们总归要把孩子交给别人、交给社会，除了亲人之间的托付，还有没有其他的指望？家长百年之后，如何保证他们有尊严、有品质地生活？”王凤刚说，这些问题可能会有不同的答案，但有一个共同的指向，就是社会支持机制的完善，而这需要每位家长、每个家庭和政府相关部门及全社会协同努力。
紫牛新闻记者|梅建明 刘浏
紫牛新闻实习生|刘冰汧 孔德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