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知名记者车辐逝世 病时仍乐观比V字手势
成都最老文化记者、文化名人车辐去世,不设灵堂,不开追悼会,遗体捐献医院
他,报人的一个世纪
(1914年8月—2013年1月)
1914年8月出生,笔名杨槐,车寿周、瘦舟、囊萤、黄恬、半之、苏东皮等。汉族,属虎,成都人。
1930年代创办文艺刊物《四川风景》,以记者、教书为主,抗日战争起后,为“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会员,后选为理事;四川漫画社社员;《民声报》、《星艺报》记者、编辑。1940年代初,任教于西川艺专、岷云艺专,后入《华西晚报》,任采访部主任。长期从事写作,除小说外,多为散杂文,文艺评论及戏曲研究。在《大公报》、《新华日报》、《人物杂志》、《天下文章》、《笔阵》等报刊发表作品。解放后在四川省文联、省曲协工作、写作。编写《贾树三竹琴演唱选集》(四川人民出版社)、《张大章的扬琴唱腔艺术》(中国曲协研究部)、《川菜杂谈》(重庆出版社),以及长篇小说《锦城旧事》等。职称:研究员。
在成都,不认识车辐,就如同没有真正认识成都一样。早在抗战时期即为四川“名记”的车辐,是成都的一块老字号招牌,他的身上被赋予了太多的名分:9旬笑翁,资深老报人,记者作家,美食家,老顽童,策划人,搞笑大师。著名剧作家吴祖光称他是“成都的土地爷”。魏明伦则说:“黄宗江是北京的老活宝,车辐是四川的老活宝”。
昨晚10点多,车老的遗体被转移、运送到川大华西医院,捐赠给医学解剖用。据车老的大女儿车玲透露,明日上午十点,将在华西医院举行遗体捐赠仪式。
他的遗愿:20年前就要捐遗体
“爸爸已经昏迷了近一个月。语言能力已经基本失去。爸爸曾跟我们说,他不愿意,像他的朋友巴金那样,痛苦地忍受身上插满管子的状态,曾提出要安乐死。”记者问及车老临终是否有特别的遗言交代,儿子车新民说,“爸爸早在20年前就已经郑重交待过:后事一切从简,不设灵堂,不搞追悼会,遗体捐赠给医院作医学解剖。这是他生前对于身后安排的愿望。”
五女儿车明表态,“我爸爸生前说,人死了,还是要为国家节约土地,为医学做贡献。”
他的余生:病榻前仍比V字手势
车明还对华西都市报记者说:“爸爸一直很乐观,在生命最后一段时间,语言出现障碍,不能说话,就用笔写,很像象形文字,只有身边亲人能认出来。他会写:‘想回家’,但是有一次很神奇,他竟然又能说话了,说出了‘想吃红烧鲢鱼’。这也是他最爱吃的菜。我们儿女就带很多好吃的给他。虽然不会说话,但在病床前他还会做出很丰富的表情来,还会做出V字手势。”
华西都市报记者 张杰 摄影张磊晚 年 逸 事
91岁
谏言 曾呼吁保护巴金故居
2005年10月巴金去世,省文联召开“四川文艺界深切悼念巴金同志座谈会”,巴老的老朋友车辐在会上呼吁修复巴金故居:“昨天我看到了《华西都市报》报道的关于修复巴金故居的呼吁。很多年前我就曾经呼吁过,还和巴老的胞弟李济生一起到现场看过。我希望巴金故居能够作为一份文化保存下来。”
93岁
豁达 老伴走了 车辐:她解脱了
2007年2月,车辐痛失爱妻毛碧梧。随后,车家举行了简单的追悼仪式。据悉,93岁的毛碧梧是因心衰去世。同为93岁高寿的车辐坐在房间,和朋友说话聊天,脸上显得很平和,他说:“解脱了,不用再受苦。我觉得身体最重要,但愿能活到120岁。”
93岁
研文 与诺奖评委马悦然相见欢
2007年诺奖评审马悦然到成都亮相吴一峰画展,曾与老友车辐喜相逢。一进会场,马悦然一眼认出了坐在轮椅上的车辐。一番亲热的握手后,马悦然高兴地对车辐说:“半个多世纪没见,你怎么一点都没变?”而车辐则反其道回答说:“你怎么变化那么大?我都认不到你了!”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
95岁
揣梦 车辐想坐地铁逛成都
车辐曾任职于四川省文联。他对社会发展变化的热情是发自内心的。上世纪50年代城市扩展,他每逢星期一,就在办公室墙上的地图上添记号,城里哪里又添了公路、建了楼。后来有一天,因为有人怀疑他在地图上做记号,车辐突然被捕入狱。被关11个月后获释时,他居然红光满面,还发了福。诗云:“精神被摧垮,灵魂已压扁。物质尚存在,一身胖嘎嘎(四川方言,肥肉)。”
车辐到95岁后,一直有三个愿望,一是看奥运,二是坐成都的地铁,三是出版数十年来的老照片。
95岁
重情 丁聪去世,车辐中断游玩
著名漫画家丁聪上世纪抗战时期,因躲避战乱,辗转到成都生活《阿Q正传》插画便是在这一时期完成的。其间,丁聪结识了当时的《华西晚报》记者车辐,二人一见如故,遂成为了挚友。丁老去世,车新民鼓起很大勇气将丁老的噩耗告诉了车老。老人家一听到丁老去世立刻就没了什么精神,也没心情玩了,回到家中倒床就睡,一直睡到下午。”他 的 家 庭
四世同堂 93岁前不做寿
车老20岁结婚,与夫人携手走过70余载,共育儿女8个,全部“成才成器”。
车老雷打不动的是最爱看“动物世界”和“新闻联播”。他的思想也不守旧,孙女拿来手提电脑,车老琢磨了很久,感叹时代巨变:“这玩意高科技”。
2006年,从不做寿的车辐首次破例。既庆祝车辐夫妇93岁寿辰,又纪念结婚73周年(右图)。
不知车辐 就如同不识成都
九十岁还在“馋”“除了钉子,啥都嚼得动”
“成都所有的吃法,车辐都熟悉。成都所有的名厨,车辐都熟悉。”
车辐还有一个特大爱好:吃。当年他当记者时,只要省外那些文化、演艺名人到成都来,他就总是请人吃,曾经陪白杨、赵丹、小丁、方成等文化演艺界的人士吃遍了成都的小吃。自称业余美食家的他虽已九旬,但自我评价“除了钉子,啥都嚼得动”。夫妻肺片要吃双份,甜烧白也不得虚,轮椅推上街,一路上要买两个蛋卷冰淇淋且行且吃。有几次看电视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边桃酥,醒来又接着吃。
车辐的一生,不仅吃出了味道,吃出了江湖义气,更吃出了境界。90岁的车辐仍然笔耕不辍,推出了他的20余万字的《川菜杂谈》。书中自称为“好吃嘴”的车老,不仅把他多年来总结下来的川菜绝活毫无保留地展现给读者们,而且还收录了不少车老写的名人谈川菜的文章。在“名人谈川菜”中提到,艾芜老对家乡新繁泡菜情有独钟;而李劼人对吃川菜更是在于会吃、会做,难得的是他还喜欢将吃到的川菜精到处用文字记载下来。诸如此类的小故事,把名人的“小隐私”一一“揭发”。他 是 作 家川话写奇书 不逊巴尔扎克
坚持写作、写日记是车辐半个多世纪来的最大爱好,他说,写东西相当于“吃零食”,不经常嚼着一点,心头不安逸。车辐自我评价:我一直坚持写日记,近70年来写的日记已有近千万字,从文字数量上看,不逊于巴尔扎克。他受故友李劼人写《死水微澜》的启发,用诙谐生动的成都方言,将上世纪二十年代至新中国成立前夕一位女艺人的遭遇写成小说,内容中的陈年往事大多来源于日记,文中原型为四川清音名伶李月秋。
名为《锦城旧事》的这部书共计三十万字,主线写一位锦城歌女的遭遇,其中描写了旧时成都的方方面面,有袍哥大爷、文人骚客、旧时官僚、底层贫民的市井生活……
由于方言难懂,一些“黑话(袍哥语言)”连川人也摸不着边,因此,书中有大量注解,由四川民族出版社的一位专家担纲注释,注释条目达八百多条。这样,既保持了原汁原味的地方特色,又能为更多的人所接受。本 报 情 缘 曾寄华西都市报给巴金
车辐和巴老交往了几十年,是多年的好朋友,只要到上海,他都会去巴老家耍。车辐是《华西都市报》的热心读者,2003年5月初看到本报副刊《川渝老照片》栏目刊登了“女作家罗淑”的老照片,鲜为人知的是,这位女作家的处女作是巴金编发的,她因病英年早逝,留下一双儿女一直由巴金抚养。车辐马上把报纸复印放大三倍,寄到上海巴金处。
在巴金的关心下,罗淑的一双儿女健康成长,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工作。锦 城 追 忆魏明伦:“成都文化符号”走了
关于车辐老先生封号何其多,比如陈隈先生说是“美食家车幅”,王大壮先生又称“老顽童”,还有香港《广角镜》刘木子则称“开心果”。而在巴蜀鬼才魏明伦这里,他又是一个符号。昨晚,听闻车老仙逝,魏明伦在电话那端感叹了好几声。“那个时代的符号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成都文化的时代符号没了。”
“他是当年抗敌协会的成员。在文化圈很有名。最让我钦佩的是,他还很勤奋,在80几岁还写长篇小说。”魏明伦说,“如今他走了,那个时代就算完结了。”魏明伦回忆道,车老文学、戏曲、电影、音乐他都通晓。我前年办60周年时,去看他,他还亲自为我写祝贺信。让我感动不已。”李树人:四川餐饮界痛失巨人
昨晚10点15分,华西都市报记者电话采访了今年88岁的四川省餐饮协会主席李树人,这位老人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数次哽咽:“四川餐饮界和文艺界都少了一位巨人,对于我也是少了生命中相当重要的一位良师益友。”
最让李树人感动的是,上世纪40年代末,他想学麻婆豆腐的烹饪技法,车辐毫不犹豫地给他引荐了一位“高人”——陈麻婆的传承人薛祥顺,亲自带着李树人前往万福桥簸箕街的“陈麻婆饭铺”,在那里促成了两人相知,后来李树人果然学会了地道的麻婆豆腐。
“今年是四川省美食家协会创立10周年,当年,这个协会正是在车老的发起下成立的,车老对四川餐饮界的贡献堪称伟大。”
华西都市报记者马丹杨帆他 的 幽 默妙性无寄,天真朗然
流沙河在车辐《锦城旧事》的序文末尾说,“我观其人,应是天上星宿下凡。”
●2003年9月,人体艺术摄影家姜商波在成都会展中心举办人体摄影展,第一个观众被轮椅推着来了,来者是年近9旬的车辐。他幽默地说,我建议成都人都来看看这个展览,特别是老年人,更应该抓紧时间了解一下前卫文化,不然,这一辈子眼睛就太不划算了。问他的观后感时,他眨着眼睛笑嘻嘻地说,原先听好多人说,人体摄影“黄”得很哦,我来瞅了一下,倒是看到镜头整出来的颜色红红绿绿的。要我说啊,同样是人体,这里的人体肯定比澡堂子里的好看得多。
●抗战期间,著名电影演员白杨来成都演戏,身为记者的车辐经谢添介绍和白杨见面并采访,地点在成都南虹游泳池。那天,年轻的白杨身着一身漂亮泳装,在游泳池边等候“车记者”的到来,匆匆赶来的车辐在走到游泳池旁见到白杨的那一刻,忽然发现游泳裤的边边开缝了,好在他临危不乱,迅速跳进游泳池,来了个“先下水”为强,巧遮“难言之隐”。记者手记一篇未完成的《名人堂》采访
2000年,我入行新闻界,在报社的这么多年里,我曾数次在车老家中采访过这位让人尊敬和敬仰的老报人。
2001年8月,著名作家冯骥才披露漫画家王泽的漫画《老夫子》抄袭是成都漫画家冯棣(笔名朋弟)的作品,此事在国内文化圈引起巨大轰动,也引起很多人质疑。当时我去车老家采访他,因为车老早年也要画漫画,从他口中或许能够了解到一些蛛丝马迹。车老告诉我,当年他不仅和这位成都老乡是好友,而且还和冯棣等多名漫画家共同组织了四川漫画社,用鲜活辛辣的漫画抨击日本帝国主义。车老也证实了冯棣的确创作出了老夫子这个漫画形象,早于王泽版《老夫子》的发表年代,佐证了冯骥才的观点。聊起当年和冯棣共事的情形,车老总是发出朗声大笑,第一次结识车老,给我留下极深印象。
2003年11月,在巴金百岁大寿前夕,我作为华西都市报的贺寿使者赶往上海,出发之前再次来到车老家,作为巴老的老友,车老想委托本报给巴老送去祝福。喜欢吃零食的车老当时一边吃着水果硬糖,一边高兴地讲他和巴老相识的故事,然后再贺卡上写下一段文字:“您的长寿,是我们的幸福,是我们的榜样,我们紧跟在后,学您的说真话,把自己所学的、所写的献给人民,献给国家,鞠躬敬礼,矢志不渝。”
2005年5月,为完成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的策划报道,我再次敲开了车老家的门。车老的书桌上还是一如既往地乱,但他总可从里面找出他想要的资料。车老是当年日机轰炸成都的亲历者,在谈及日军暴行时,车老突然怒目圆睁,用手把自己的白发扯起,朗声说:“怒发冲冠,我和他们不共戴天!”
2009年5月,著名漫画家丁聪去世,那基本算是我最后一次采访车老。车老岁数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差,以前还能听到别人和他说话,但后来听力下降,必须要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吼他才听得到,所以采访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去年本报开辟了《名人堂》版,车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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