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60年前。战斗是在零时打响的。
1947年11月5日夜，初冬时节的石家庄一片寂静。而随着6日零时一到，寂静的大地突然枪炮声大作。石家庄，这座地处华北大地的城市，在战火与硝烟的洗礼中开始了重生之前的阵痛。
6天后，红旗插上了这个城市的标志建筑正太饭店，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11月12日，成为石家庄解放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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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为庆祝石家庄解放赋诗手迹
一杆红旗插上正太饭店
石家庄战役打响时，12岁的赵定平是市区休门小学五年级学生，半夜突起的枪炮声把他惊醒，他一骨碌爬起来跟家人一起躲到了爷爷北屋的方桌下，满脸惊恐；而当时参军不到一年的21岁的周柱海，那一刻已经手持“三八大盖儿”，跟随部队朝着市区的方向冲锋了。
■清扫外围据点
“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拟定的作战进程是：先扫外围，攻占市郊，而后突破外市沟、内市沟，展开巷战并直插国民党守军核心工事。”曾在晋察冀野战军第四纵队任排长的周柱海老人说，6日凌晨枪声一响，各部队就开始按预定任务向敌人发起猛攻。
当时的石家庄，因地处石德、平汉、正太三条铁路交会处，战略地位重要，虽无城垣，但敌人从市郊到市中心，以外市沟、内市沟和市区主要建筑物为依托，设置了三道防御阵地，还构筑了众多坚固的防御工事。当夜，战斗全面打响，各纵队以势如破竹之势向石家庄推进，只用了半夜工夫基本上扫清了外市沟以外的敌人据点。但市区西北的大郭村飞机场和东北的云盘山，似乎显得“坚不可摧”。
自石家庄被解放军包围后，空中运输就成为敌军接受外来援助的惟一通道。石家庄警备司令刘英把大郭村飞机场看成守军的命根子，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团的兵力。云盘山是石家庄东北面的制高点，有敌人重兵把守，号称“铁打的云盘山，丢了云盘山等于丢了石门的一半”。
飞机场第一天没有拿下，第二天冀晋兵团重新组织火力强攻后占领。而6日黄昏开始的强攻云盘山战斗更为惨烈。参加了攻打云盘山战斗的周柱海清晰地记着，第一次强攻，四纵九连因爆破位置不当，连长倒在血泊中，紧接着八连接受了突击任务。7日夜里，八连战士爬到了敌人外壕，搭人梯在敌人的鼻子底下的壕沟内壁上挖洞装炸药，整整埋设了150公斤炸药。
8日6时，天刚刚发亮。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后，云盘山上的地堡、铁丝网飞到了半空中！很快，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在云盘山顶。
■捣碎敌人“生命线”
“此次进攻，八连和我们九连的一个排10分钟占领了云盘山，打开了石家庄的‘半扇门’。”说到这些战绩，周柱海至今脸上都写满自豪，“随后向石家庄发电厂一通炮轰，市内立刻陷入黑暗之中。电源被切断了，敌军设在封锁线上的电网也成了摆设。”
在轰隆的巨响后，天已发亮，躲在方桌下的赵定平，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偷偷爬上了房顶。虽然看不到双方部队，但能听出枪炮声音越来越近，偶尔看到炮弹炸起的烟柱。第二天晚饭后，又听到飞机的嗡嗡声，接着漆黑的夜空变得白昼一般，是照明弹。突然，邻居房顶上一颗炮弹爆炸，才把这个好奇的孩子赶下房顶。
8日晚，解放军从东北面突破，占领了义堂村、八里庄各点；从东面突破，占领了范谈村，包围了范村；从东南面突破，占领了东三教、槐底，包围了元村；从西北面突破，包围了北焦村。
“外市沟轻轻松松就被拿下了，但随之而来的难题是如何抵近内市沟。”周柱海说，内市沟深、宽都在5米左右，沟内设有尖木桩，沟外有铁丝网、挂雷，沟沿还设有比外市沟更坚固的高堡、低堡、伏堡和野战工事。而且外市沟与内市沟之间是空旷的开阔地，所有的房舍统统被敌守备司令刘英下令拆除了。若是在晴朗的日子，一眼能望出上千米，不要说大部队云集强攻，就是小分队也难通过。怎么办？
一个新的战略应运而生———土工作业。“在内市沟先挖个人掩体，再挖地道，横向连通，最后形成进攻出发阵地，筑成纵向交通壕。”周柱海说，内市沟由敌正规军防守，也是敌人的生命线，因而战斗很激烈、残酷。
10日清晨，雾散尽，放眼望去，昨天还是田野，一夜之间面目全非，仿佛经历了一场神奇的变迁：数不清的掩体和纵横交错的交通壕满布内、外两道市沟之间。
“突破内市沟主要依靠炸药爆破。”原晋察冀野战军三纵队七旅副班长王香保回忆说，他们三纵四连担任突击任务，埋藏在内市沟下的炸药爆炸后，内市沟的土被炸得腾空而起……就这样，石家庄西南面的突破口撕开了，成千上万的战士从这个口子冲了进去。与此同时，周柱海所在的四纵也从石家庄东北方向突破了内市沟。
在突破的过程中，四纵二十九团的六连突破内市沟后遭敌人七次反扑，绝大多数战士为开辟通道献出了生命，最后只剩下20多人。
■直插核心工事
各部队突破内市沟后迅速向两翼扩张，与敌军展开激烈巷战。
当年，周柱海和战友们曾在城内激战，用鲜血书写了许多街头巷战的传奇：一个战士用一枚手榴弹俘虏了几十个敌人；一个班就解除敌人一个营的武装。尤其是四纵十旅三十团一营二连活捉敌守备司令刘英的事，更是被战士们传为美谈。
11日夜，各部队在向敌核心工事进击时，二连行动最快，他们从北道岔向大石桥穿插，在黑夜中摸进了大石桥敌指挥部。敌守备司令刘英正召集几个团长开会，他趁乱钻到床下，被二连的战士从床下揪了出来。
而11日夜里，躲在爷爷北屋的赵定平一家也虚惊了一场。“我们听着外面的枪炮声近了，街里有枪声、叫喊声、脚步声，打得很激烈。很快又听到东墙外有响声，好象有人凿墙，吓得全家人面面相觑。”赵定平说，当时爷爷急得直跺脚。正着急呢，墙打通了，外面钻进来一个穿灰军装的人，“老大爷，你老受惊了，我们是解放军，我们要穿过墙从后面打街上那个碉堡。”
12日凌晨，我军各部已从四面涌向市中心，把大石桥和正太饭店团团包围。“当时我们边走边打，见大石桥就在眼前时，各部队都进攻得更加勇猛了。敌人节节败退，直逃到邻近的正太饭店。”周柱海说，激战中，走投无路的敌军使出了撒手锏：火力密集的铁甲车。我军机枪班的战士们立即向着铁甲车车头猛烈还击，很快已有战士冒着枪弹冲过去，把大量炸药放在了车厢下。一声巨响后，铁甲车车厢倒在了一边。
“天亮时分，在炮火声中，我冲上了大石桥，稳稳地把我们排的红旗插到了大石桥的最中央。”周柱海说，尽管很快这面旗帜被对面正太饭店的炮火打倒了，但看到这面旗帜后，我们部队的斗志更加高昂了。
12日8时，野战军司令部前线指挥部发出总攻令，各部队向敌人最后的堡垒———正太饭店发起冲锋。11时，红旗插上了正太饭店核心工事的最高处，市区的大街小巷，已经站满了解放军。
至此，敌军吹嘘“可坐待三年”的石家庄，六天六夜即告解放。
史料：石家庄战役基本情况
作战时间：1947年11月6日—12日
作战地点：河北平原西南部石家庄地区
我军主要指挥官：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聂荣臻，晋察冀野战军司令员杨得志、政治委员罗瑞卿、第二政治委员杨成武、参谋长耿飚，第2纵队司令员陈正湘，第3纵队司令员郑维山，第4纵队司令员曾思玉。
敌我双方参战兵力：我军为解放军晋察冀野战军3个纵队和6个独立旅及冀晋、冀中军区各一部；
敌军为国民党军第32师及两个保安团等，总兵力2.4万余人。
作战结果及意义：此次战役，晋察冀野战军全歼国民党军2.4万余人，其中俘虏2.1万余人，自身伤亡6147人。攻克石家庄，使晋察冀解放区与晋冀鲁豫解放区连成一片，是人民解放军在解放战争期间攻克的第一个大城市，为之后我军攻占国民党军守备的大、中城市增强了信心，提供了城市攻坚战的宝贵经验。朱德总司令曾把攻克石家庄誉为“夺取大城市之创例”。
部署与评价
□现在要最后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就需要用很大的力量转到城市，准备夺取大城市，准备到城市做工作，掌握大的铁路、工厂、银行。那里有成百万的人口，比如北平有一二百万的人口，保定、天津、石家庄的人口也很多。把重心转到城市去，必须要做很好的准备。
———摘自1945年4月24日毛泽东党的七大政治报告
石家庄解放后，中共中央、人民解放军朱总司令、各解放区党政军贺电不断：
□仅经一周作战，解放石家庄，歼灭守敌，这是很大的胜利，也是夺取大城市之创例。特嘉奖全军。
———1947年11月21日朱德
□蒋匪华北强大战略据点石家庄，在你们雷霆万钧的攻势下被攻克，蒋胡嫡系第三军从此被歼干净，石家庄二十八万人民获得自由解放，造成我军大反攻胜利之新纪录与继续争取更大胜利之有利条件。你们在爱国自卫战争与全国大反攻中树立了不朽的奇功，发扬了我军强韧的军威，殊堪嘉奖，望更加努力，功上加功。
———中共晋察冀中央局、晋察冀军区司令部政治部1947年11月27日
□这是一个重要的胜利，并且是今后一连串重大胜利的开端。……全国反攻还仅仅只有四个月，情形已是如此，今后更大胜利的到来是必然无疑的。
———解放军总部发言人1947年11月16日
（本报记者：高利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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