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首个换头术,不缺技术就差钱?
近年来持续筹划“换头手术”的意大利神经外科医生卡纳维罗表示,全球第一个接受手术的病人将是中国大陆人,预计2017年底在中国进行,也将由中国医疗团队操刀。
卡纳维罗念兹在兹的换头术频频变戏法,现在又在拿中国人、中国医生说事,这种说法比概念股和概念产品还让人摸不着头脑。此前要换头的人还有名有姓,是自幼患有脊髓性肌肉萎缩症的俄罗斯人瓦来里·斯皮尔多诺夫,现在连要换头的病人姓甚名谁也不说了。
根据报道,参与换头术或担纲换头术的医生是哈尔滨医科大学教授任晓平。但任晓平2015年底回应媒体称,在时间、地点和对哪种病人进行换头术方面都没有确定,但是不排除两年以后,动物试验有很好结果,或者更加接近做人的手术。另外,任晓平透露,他手上就有3名志愿者(病人)愿意换头,只是没有透露是谁叫啥。
按卡纳维罗的说法,参与换头术的是一个医疗团队,计划2016年6月在美国马里兰州的医学年会公开亮相,医生分别来自中、韩、俄等国。他说,目前换头术的技术已具备,只缺伦理审核与资金。
终于切换到要点了,伦理审核。换头术的伦理审核要遵循什么原则呢?其实有一大堆标准。
换头术实际上是一种医学人体试验。国际上人体试验的原则滥觞于1946年的《纽伦堡法典》,又完善于后来陆续提出的各项法规和文本。1975年第29届世界医学大会上修订的《赫尔辛基宣言》是对《纽伦堡法典》的完善和补充。1982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和国际医学科学组织理事会(CIOMS)联合发表的《人体生物医学研究国际指南》又对《赫尔辛基宣言》进行了详尽解释,指出其知情同意方法的局限性,目的是促进人体试验和研究的伦理原则得到正确运用。
1993年,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医学科学组织理事会又对其进行修订后,联合发表了《伦理学与人体研究国际指南》和《人体研究国际伦理学指南》,特别肯定了人体试验研究能使一些缺乏有效预防治疗措施的疾病患者受益,而且是唯一受益的途径,因此不应剥夺如艾滋病、恶性肿瘤等严重疾病患者或危险人群可能通过参与人体试验受益的机会。
2002年,国际医学科学组织理事会与世界卫生组织又修改制定了《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国际伦理准则》,规定了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需要遵守21项准则。
今天,《赫尔辛基宣言》和《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国际伦理准则》已经成为各个国家医学组织和个人所公认、遵循的人体试验研究的伦理学原则。其中准则1是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的伦理学论证和科学性,要求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的伦理学论证基于有希望发现有利于人民健康的新途径。这类研究只有当它尊重和保护受试者,公正地对待受试者,而且在道德上能被进行研究的社区接受时,其合理性才能在伦理上得到论证。此外,科学上不可靠的研究必然也是不符合伦理的,因为它使研究受试者暴露在风险面前而并无可能的利益。研究者和资助者必须确保所建议的涉及人类受试者的研究符合普遍接受的科学原则,而且是建立在对有关科学文献充分通晓的基础上。
说了一大堆,其实基本的伦理原则体现为几个方面:
人体试验绝对需要受试者的知情同意;试验应当对社会有利,又是非做不可的;人体试验前要先经动物实验;要避免给受试者带来精神的和肉体的痛苦及创伤;估计受试者有可能死亡或残废的,不准进行试验;试验的危险性不超过人道主义的重要性;试验应精心安排,采取一切措施,杜绝发生伤残;试验必须由受过科学训练的人来进行;试验期间,受试者有权停止实验;试验过程中发现受试者有可能伤残或死亡时,应立即停止实验;试验必须经过较高级别的伦理审查委员会的审核和同意等。
眼下,换头术首先而且必须要证明的是,这种手术对一名病人非做不可,否则病人必死无疑,或者要证明做换头术的利大于弊。其次,不知道中国人的换头术会由哪一级伦理委员会批准,是国家计生委,还是哈尔滨医科大学,或卡纳维罗所在的意大利卫生部,抑或是世界卫生组织。就算批准了,还得面临一大堆烦人的事。
在手术操作上,要完成的工作主要有连接颈椎、血管、脊髓神经和肌肉、皮肤等。在这些手术吻合中,脊髓神经的连接被视为最难。脊髓位于椎管内,上端连接大脑的延髓,两旁发出成对的神经,分布到四肢、体壁和内脏。脊髓主要分为内部的灰质区(由神经细胞构成,呈H形或蝴蝶形)和外侧的(灰质周围)的白质区(主要由有髓神经纤维组成)。
换头时,必须严格地把头颅与躯体之间的颈髓部位的灰质和白质严丝合缝地连接起来。仅仅是灰质外围的白质也必须根据前索、侧索和后索三部分分别对接,它们都是有髓鞘的神经纤维,并且是纵行排列。这三部分髓鞘的神经纤维都有两种主要功能,即传达身体传来的上行感觉和由大脑下达的下行运动指令。
但是,这个操作被视为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脊髓神经有无数的纤维,每一根都很细,就像一个复杂的有千丝万缕的电路,一根都不容许接错。但是,按照卡纳韦罗的想法,接通脊髓是整个打包完成。即首先冷冻病人的头及损赠者的驱体,之后利用非常锋利的手术刀,切下颈部以及相连的血管和脊髓,再移植到捐赠者的身体中。为了让大脑和脊髓神经与捐赠的躯体连起来,会使用聚乙二醇这种物质进行融合,也即不是一根根接通神经,而是让所有脊髓神经在聚乙二醇的帮助下整体融合。
对于这样的操作,美国著名神经外科医生、斯坦福大学名誉教授阿德勒认为,这一换头术的最理想结果是,斯皮尔多诺夫即便能活下来,也只是美国演员《超人》的扮演者里夫的水平。由于神经无法指挥新的躯体,新身体的功能和之前不会有本质的区别。里夫因马术比赛意外事故而致高位瘫痪,脖子以下都没有知觉。此外,由于手术的复杂性,患者大脑随时可能遭受不可逆的损伤。
当然,还可以把换头术想象得更理想一些,大脑移植成功,也防止了免疫排异反应,换头后也恢复了意识及智力,大脑能指挥新的身体,这时更大的麻烦会源源不断。对于躯体(B)来说是移植了大脑(H),对于大脑说,则是移植了一个新躯体(B)。
首先H可能在意识上难以对B产生本体感受和接纳,H总是会面对新的B和四肢发出疑问:我是谁,这是我的身体、手和脚吗?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就有可能患上类似精神分裂症的疾病。
仅仅是皮肤的感觉就极为复杂和敏感,皮肤能分辨出来的感觉包括触觉、压觉、振动觉、温觉、冷觉和痛觉。刺激作用于皮肤,未引起皮肤变形时产生的是触觉,引起皮肤变形时便产生压觉。触觉、压觉都是被动的触觉;触觉和振动觉结合产生的触摸觉则是主动的触觉。这些感觉都是由皮肤上和皮肤内部的各种感受器来完成的,如帕氏小体产生压迫感觉。
换头后,来自B皮肤的感觉是否会被H认定为自己的感觉是至关重要的。例如,正常人在生活中长时间因前臂压迫而发生麻痹时,便会失去正常的位置感,这是皮肤本体感受的一种功能。H对新的B会不会产生这种正常的本体感就令人担心。当然,还有其他一些问题也难以解决,如血型认定,以及如果能生孩子的话其后代身份的认定(遗传物质DNA肯定是来自B而非H)等。这些问题不解决,即便移植成功,换头术病人也将是生不如死。
当然,最后还是得回到前提上来,哪个医学伦理委员会敢斗胆批准这个恐怕割下了头就活不过来的移植。顺便说一句,要换头也需要本国人,不能是外国人,也不能是异性,否则H与B天天和时时都会冲突、打架。
作者:张田勘 (《百科知识》副总编,前医学研究员); 来源:公号“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