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江湖里的东北影像档案
原标题:雪国江湖里的东北影像档案
2015年末,一篇关于东北人口流失问题的深度报道引起了摄影师赵智的注意,这个土生土长的东北汉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了解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正在发生着些什么,去为这片“长期被静置的沉默大地”留下一份影像档案。
△ 2015年12月,黑龙江省哈尔滨市,松花江,捕鱼者和群力新区。
2016年2月11日,大年初四,赵智和自己63岁的父亲从哈尔滨出发,一路向北,途经木兰、通河、清河、依兰、汤原、佳木斯、桦川、绥滨、富锦、同江,一直走到中国的陆地最东极,抚远。据赵智回忆,当时自己摄影的创作目的并不明确,反倒是经济、社会、民生、历史等人文因素像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他迈出了漫长项目的第一个脚印。
以黑龙江流域为线索,赵智5年多来先后12次在冬季穿梭于白山黑水的雪国之间,行迹遍布79个县市和乡镇,行程近3千万里,拍摄了400余张4x5彩色负片。
△ 2016年2月,黑龙江省桦川县,松花江,打出溜滑。
△ 2016年12月,吉林省松原市,松花江,抽冰尕。
△ 2017年1月,吉林省桦甸县,辉发河,“全副武装”的人。
△ 2017年1月,吉林省梅河口市,辉发河,滑冰场。
△ 2017年1月,吉林省花园口镇,松花江,雪后小镇。
在钟情杉本博司《海景》系列的赵智眼里,黑龙江流域近半年的结冰期让它看起来就像“死寂的海”。天地之间,冰封大地上的生命热切地鼓舞着他不断创作。
△ 2017年2月,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松花江,江心岛。
△ 2017年2月,黑龙江省穆棱县,穆棱河,放牧人和牛群。
为普通人塑像,是赵智多年创作的一大核心思路。“中国当代摄影有太多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发力猛,话语狠,时而用问题人物搏眼球,时而苦大仇深、无病呻吟……而我在实地走访时看到的,更多的是普通人在自然和经济的“双寒”环境下表现出的温暖与顽强。”
好比大学时对他影响最大的电影《裸岛》中所展现的那样:无论外部环境多么严峻,总有那么一些人始终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命周期。
△ 2017年2月,黑龙江省孙吴县,逊河,玩爬犁的男孩。
△ 2017年2月,黑龙江省甘南县,音河水库,一家四口。
△ 2017年2月,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牡丹江,寒假。
△ 2017年2月,黑龙江省七台河市,桃山水库,滑雪。
△ 2017年2月,黑龙江省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连环湖,雪地风筝节。
△ 2017年12月,黑龙江省汤旺河镇,汤旺河,金色的冰河。
△ 2017年12月,黑龙江省伊春市,汤旺河,推自行车过河。
△ 2018年1月,吉林省吉林市,松花江,婚纱。
△ 2018年1月,吉林省图们市,图们江,父子。
△ 2018年1月,吉林省汪清县,嘎呀河,烤火。
△ 2018年1月,吉林省永吉县,温德河,新楼盘。
△ 2018年2月,黑龙江省北极村,黑龙江,南方游客。
△ 2018年2月,黑龙江省富拉尔基,嫩江,遛狗。
△ 2018年2月,黑龙江省漠河县,大林河,自建雪场的老人。
△ 2018年2月,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嫩江,冬泳。
△ 2018年2月,黑龙江省塔河县,呼玛河,年后。
△ 2018年2月,内蒙古自治区满归镇,甘河,红豆之乡。
△ 2018年2月,内蒙古自治区牙克石市,海拉尔河,蒙古餐厅。
△ 2018年11月,内蒙古自治区根河市,根河,不冻河。
△ 2019年1月,吉林省长春市,伊通河,高丽爬犁。
△ 2019年1月,吉林省二道白河镇,二道白河,滑冰爱好者。
△ 2019年1月,吉林省临江市,鸭绿江,攀冰。
△ 2019年1月,吉林省长白县,鸭绿江,朝鲜族妇女。
△ 2019年1月,吉林省乌拉街镇,松花江,狗拉爬犁。
△ 2019年1月,吉林省白山市,浑江,彩虹马场。
△ 2019年2月,吉林省集安市,鸭绿江,采冰。
-对话-
赵智
(注:以下拍者君简称“拍”,赵智简称“赵”)
赵智,1980年5月生于辽宁本溪,2004年本科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2005年至今任教于东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主讲摄影相关等课程。2015年12月至今创作《雪国江湖》系列摄影作品。
拍:《雪国江湖》似乎不是这个项目作品的最初命名?
赵:作品最初被命名为《寒地》,但随着拍摄的深入,《雪国江湖》替代了《寒地》。“雪国”代表黑龙江流域的自然环境,“江湖”有两层含义,一方面是字面意义上的大江大河,另一方面,有人的地方即有“江湖”。我认为用《雪国江湖》这个名字,更能以中立、温和的视角如实呈现黑龙江流域这块特殊的土地。
拍:您为创作《雪国江湖》做了哪些前期准备?
赵:一是提高个人眼界。2016年,是我大学毕业的第十二个年头,我没有做出像样的作品,但是,我不停的在看,看别人优秀的作品,这是互联网时代的优势,看多了自然而然会把“眼光”带到一定境界。
二是梳理摄影史,学习大画幅相机的理论与操作方法。五年来,我使用大画幅相机拍摄时,犯了不少教科书上没有提及的错误。我想,当我零失误的时候,就是我技术成熟的那一天。
三是折腾器材。2016年使用金宝45快拍机,2017年使用金宝快拍机和禄来2.8GX,2018年使用林哈夫双规座机,施耐德APO150/5.6标头和金宝快拍机,2019年使用骑士45FA双规座机,90、150、210三只镜头,2020年使用骑士45FA双规座机,105、135、180三只镜头和宾得67II相机配标头……我频繁调整器材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画面与景别变化的需要,另一方面则是座机与120相机配合使用,既可保证画面质量,又能尽量不错过重要瞬间。
拍:从选定拍摄地到按下快门,您的拍摄流程是怎样的?
赵:首先,拍摄前做好“情报”准备。比如利用地图查找沿江、延边的城镇,看江、湖与城市之间的位置关系。同时,我也会利用职业资源,通过来自黑龙江省内不同地方的学生,了解相关信息,事半功倍。
将收集到的信息汇总后,我会制定具体的拍摄安排,包括路线和时间。一般在元旦前后,黑龙江流域就到了全年最寒冷的时候,江湖完全冻透,许多活动都是在这一时段开展的。例如,冬捕、冰雕等。春节期间,是整个冰雪人文活动的最高峰,我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在家好好过年,因为一年只有这么一次难得的拍摄机会。
另外,在实地拍摄上,也有些讲究。首先,《雪国江湖》这部作品之所以可以在广度和深度上连贯地进行,一大原因就是俯视机位的运用。因为江河、湖泊冰冻后,一直处于低位,我一般都是站在堤坝、桥梁、公路上,架高相机,这样拍摄可以强化画面透视感。其次,抓拍与摆拍相结合。多数时候,画面就在那里,用相机记录下来就可以,但有时候,想要的环境中缺少人物,我也会用摆拍的方式“请君入画”。最后,变化景别,由全景照片逐渐过渡到人物特写。
拍:在拍摄过程中,遇到过什么至今念念不忘的画面或人物吗?
赵:2018年2月,在黑龙江省漠河县大林河边,我遇到一位自造雪滑梯,等待游客的老人。他独自站在雪堆上眺望远方,身旁是他的工具,这个画面像极了严明摄影集《我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的封面作品。拍照后我又在周围转了会儿,整个雪场一个人都没来,但老人还在寒风中独自等待。
拍:您还在继续进行这个项目,就目前的呈现内容来看,您觉得自己在接下来的创作中会更侧重表达哪些方面?
赵:《雪国江湖》有两条清晰的主线,第一,极具地域性与民族性的冰雪文化。第二,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东北经济。我想,处于转折期的人物、社会与历史是所有人文作品都着力刻画的对象,而我希望能用影像去记录形形色色、有血有肉的人,去呈现这“极寒”环境中的人的尊严。
摄影 赵智 采写 新京报记者陈婉婷
编辑 陈婉婷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