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一一”恐怖袭击事件发生二十周年，暨美国开启全球反恐战争二十载之际，观今日世界，全球面临的恐怖袭击的非传统安全风险非但没有因为美国的全球反恐战争而降低，而且恐怖主义势力出现碎片化和分散化，更难以有效打击和遏制，可谓越反越恐。喀布尔恐怖袭击事件的发生就是最好的明证。
2021年8月26日，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IS-K）趁乱在喀布尔机场实施了炸弹恐袭活动，造成至少100名阿富汗平民与13名美军丧命。这也是2011年以来，亦即美国二十年反恐战争之后美军遭遇的最为血腥的一次攻击。此次恐怖袭击活动，在西方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美国尽管已经预先知晓这项阴谋，但恐袭仍然发生了。这说明，今日之美国无力阻止已经公开叫嚣的恐怖袭击活动，让伊斯兰国组织呼罗珊分支扩大了它们的杀伤力和影响力。不仅如此，圣战恐怖分子已号召对西方国家发动更多袭击。谁之过？很值得人们去回望和反思！
令人震惊的恐袭 让人悲愤的后果
2001年9月11日，与基地组织有关的19名恐怖分子，劫持了4架民航飞机，对选定的美国境内目标进行了自杀式恐怖袭击活动。其中两架飞机撞上了纽约世贸中心的双子塔，第三架飞机撞上了华盛顿特区外的五角大楼，第四架飞机在宾夕法尼亚州尚克斯维尔坠毁。这场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活动总共造成2996人丧生，其中亦包括四架飞机上的19名恐怖分子劫机者。遇难者分布在全球78个国家和地区。在世贸中心，两架飞机撞向双子塔，导致2763人死亡。这其中包括343名消防队员和护理人员，23名纽约市警察和37名港务局警察，他们因正在努力完成大楼的疏散工作，抢救被困在较高楼层的办公室工作人员而无法逃生。在五角大楼，189人死亡，其中64人死于撞击大楼的美国航空77号班机恐怖袭击。在93号航班上，飞机在宾夕法尼亚州坠毁，造成44人死亡。
除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外，“九一一”恐怖袭击事件亦对美国经济造成了直接的负面影响。许多华尔街机构，包括纽约证券交易所，在袭击中被疏散。袭击发生后的第一个交易日，市场下跌了百分之7.1%，亦即684点。仅纽约市的经济一个月就损失了143，000个工作岗位，在前三个月损失了28亿美元。损失最严重的是金融和航空运输业，占失业人数的60%。世贸中心的损失估值600亿美元。清理废墟的费用是7.5亿美元。
任性的反恐 高昂的代价
在这场惨剧的直接驱动下，处于冷战后全球权力和自身实力巅峰状态的美国借机开启了长达二十年的全球反恐战争。弹指一挥间，二十年已经成为历史。喀布尔当地时间2021年8月30日23时59分，随着美军驻阿富汗指挥官多纳休最后一个登上美军“末班飞机”C-17运输机之后，美军撤离阿富汗的最后一架运输机飞离喀布尔机场。这在某种程度上宣告了持续20年、号称美国“最长的战争”结束。至此美国也为长达二十年的全球反恐战争画上了并不完美，甚至颇为缺憾的句号。之所以如此断言，原因在于美国人和这个世界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牺牲。
美国布朗大学的战争成本核算项目发布的研究报告显示，美国为这二十年的全球反恐战争，付出了大约8万亿美元成本，这其中包括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等多国发动的战争费用。二十年全球反恐战争亦导致约90万人丧生。其中包括美国军人、盟军士兵、反对派士兵，以及受到战争牵连的平民、记者和人道主义援助人员。如果将战争期间死于疾病、流离失所或缺少食物和饮水的人计算在内，死亡人数更是高的惊人。
就连美国总统拜登亦不得不承认，美国20年来的反恐战争损失惨重。需要指出的是，美国的全球反恐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战争的余波并未烟消云散。事实上，战后费用依然在持续增加。以安置退伍老兵等战后人员为例，美国将要花费2.2万亿美元。此外，在美国及其盟国，未来几代人也需要偿还战争导致的环境破坏代价。美国社会将需要至少20年时间来偿还在阿富汗、伊拉克等国发动战争的代价。
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持续二十年的全球反恐战争事实上不过是以全球范围内更大的伤亡、流血牺牲、财产损失和并不更安全甚至更不安全的情势去告慰“九一一”惨剧中的遇难者。对于那些因美国全球反恐战争而灾祸从天而降的他国普通民众，如阿富汗人、伊拉克人、利比亚人和叙利亚人而言，他们才是真正的无处申冤的受害者！谁之过？答案不言自明！
美式反恐不行 简单双标害人
美国开展的长达二十年的反恐战争，为何成效不佳？甚至越反越恐！深究其因，至少包括如下三个方面：
其一，太过简单粗暴的反恐政策与策略。在“九一一”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当晚的电视讲话中，小布什在谈到美国最终的军事反应时宣称“我们不会区分，犯下这些罪行的恐怖分子和庇护他们的人”。正因如此，在2001年10月7日，亦即美国军事准备就绪之后，由美国领导的旨在推翻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并摧毁奥萨马·本·拉登恐怖网络的国际“持久自由”军事行动开始了。毫无疑问，美国此举是基于此前的不加区别原则行动。将塔利班政权与基地组织等同视之，即便不问是非，单从策略上讲，亦颇值得商榷。二十年后，虽然塔利班的理念和政策发生了变化，亦可谓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但美国又不得不就撤军问题与塔利班进行接触和协调。美国画风的这种根本性转折势必会让美国的许多盟友，比如印度，感觉到真情被愚弄，感情被欺骗而无所适从。显然，美国人很难理解“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一屡试不爽的策略。
在美国的全球反恐进程中，更让人诟病的是小布什政府“非黑即白”的简单逻辑。小布什在伊拉克战争时曾言，在打击恐怖主义问题上，不是我们的盟友就是我们的敌人。如此简单地处理和认知世界，毫无疑问为美国反恐战争最终的无果而终埋下了伏笔。
不仅如此，美国的反恐战争的逻辑就是从肉体上消灭恐怖主义分子。事实上，此种反恐策略只能逞一时之快，而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很遗憾，美国人在反恐战争中，却将此策略奉为圭臬！众所周知，恐怖分子的个体被消灭之后，导致和产生恐怖主义的土壤和温床会依然存在。只要环境依然如故，新的恐怖分子个体必然会重新出现。犹如韭菜，割完一茬之后，很快新的韭菜就会长成。
毫无疑问，真正持久有效的反恐策略应该是在孤立和打击顽固不化的恐怖主义核心力量的同时，分化、瓦解和团结恐怖组织的外围力量，根除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和温床。通过综合施策，才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恐怖主义问题。
第二，双标式反恐，留下隐患。在打击全球恐怖主义问题上，美国是完全基于自己的全球政治和战略考量，换而言之，完全基于自己的好恶来认定全球范围内的恐怖主义组织的。这种“不问是非，只问利益”的对待恐怖主义问题的方式虽然能够服务于美国的利益，但对真正有效地推进全球反恐行动，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的。因为，这意味着与美国利益一致甚至服务于美国利益的恐怖主义组织及其活动是可以永远保持存在的。比如“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 亦即“东伊运”）等恐怖主义主义组织。美国在自身遭受“九一一”恐怖主义袭击严重打击后，积极就“东伊运”问题与中方沟通并达成共识。在2002年9月，美方将其列入“特别指定全球恐怖分子”名单，两年后美国务院又将其列入“恐怖分子排除清单”，防止其成员入境。
然而，2020年底，美国联邦政府官方日报《联邦纪事》却公布信息，时任国务卿蓬佩奥于10月下旬撤销此前将“东伊运”认定为恐怖组织的决定。美国出尔反尔，主要原因并不是“东伊运”改变了其恐怖主义的邪恶本性，改邪归正。事实上，作为国际上所谓“圣战”主要力量，“东伊运”连年的恐怖活动暴行早已引起国际社会高度担忧。欧盟、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马来西亚、巴基斯坦、俄罗斯、土耳其、阿联酋、英国等设立的恐怖组织制裁名单纷纷认定“东伊运”为恐怖组织。累累恶行与国际认定共识，足以将“东伊运”的恐怖组织性质盖棺定论。美国此举不过是利用“东伊运”等恐怖主义组织及其活动作为着力点来妄图干涉中国内政而已。美国轻易地将一个恐怖主义组织剔除黑名单，亦会轻易地将在巴勒斯坦地区，尤其是加沙地带颇有民意基础的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等组织列入恐怖主义组织黑名单之中。类似的案例不胜枚举。
第三，随意颠覆合法政权，改变国家内部均势，使得这些国家动荡频发，甚至陷入内乱，从而成为滋生恐怖主义的温床。美国的全球反恐行动不仅颠覆了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二十年后，塔利班又重新统一并掌控阿富汗，建立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这是对美国所谓的全球反恐的莫大的讽刺），而且还以涉嫌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暗中支持恐怖主义组织之名发达了伊拉克战争，推翻了萨达姆政权（事后美国的调查表明，所有的指控事实上都是子虚乌有），但后来伊拉克领土上滋生了伊斯兰国等恐怖主义组织。曾经试图拥有核武器但最终放弃这一企图的利比亚卡扎菲政权同样被美国领导的北约颠覆。现在的利比亚陷入到内乱和纷争不已的境地，成为全球恐怖主义组织和极端力量的绝佳藏匿之所。
“九一一”恐怖袭击事件发生之后，美国的第一反应是实施全球反恐战争，而忘记了本应该分析其惨剧之因，任性推进全球反恐，让一系列国家陷入动荡和纷争。美国最应该反思的，是全球反恐为何“越反越恐”，为何恐怖组织大多打着“反美”的旗号。某种意义上说，昨日之果实为今日之因。不公正的政策造就了纷争。这一切颇值得美国人深思。
文/李兴刚 浙江外国语学院环地中海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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