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各方对特朗普此次出访印度的成果都高度关注、高度期待。然而，从“务实”的角度来看，特朗普此次访问与其说是为了“历史性地提升美印战略合作”，不如说是“特殊背景下的必要之访”，是一场相互站台、各取所需的“政治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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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2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任内首次出访对印度，相较于莫迪2014年就任总理后已经六次出访美国（其中两次是正式访问），特朗普此访可谓是“千呼万唤”。印度政府对特朗普的到访给予超高规格礼遇，并特别动员逾十万人在全球最大的体育场举行“你好，特朗普”的活动。正因如此，各方对特朗普此次出访印度的成果都高度关注、高度期待。然而，从“务实”的角度来看，特朗普此访不过是一场相互站台、各取所需的“政治秀”。
近年来，无论是奥巴马时期的“亚太再平衡”还是特朗普任内的“印太战略”，印度在美国的外交安全战略中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不断提升，并充分体现在两国突飞猛进的防务安全合作上。但是，由于特朗普政府放弃了对印度“单方战略施惠”的政策，过度强调“美国优先”和“对等互惠”，美印关系时不时地磕磕绊绊，围绕地区热点和经贸领域的分歧始终存在。所以，从2019年底媒体披露特朗普将开启任内首次访印开始，各方就开始“热议”此访对美印战略合作的重要性。但细数特朗普此访的具体成果，虽然印度舆论用了“历史性”、“里程碑”等词汇来形容，但总体上“形式大于内容”，更多是“捧捧捧”与“买买买”。
此访主要成果是双方发表了联合声明，签署了两份谅解备忘录（关于精神健康和医疗产品）及一份能源贸易的合作意向书。联合声明虽然特意强调了“印太地区的战略趋同”和“全球领导的伙伴关系”，但具体内容主要是对近年来美印战略合作的一些“肯定性回顾”。针对印度高度期待的“对巴基斯坦发出明确的反恐信号”的诉求，美国的表态甚至不及2019年的国防外交“2+2”对话。此外，各方高度期待的防务领域的《地理空间基本交换协议》与经贸领域的“迷你版”贸易协定，直至谈判最后一刻也未能签成，凸显双方分歧严重。即使特朗普在演讲时口若悬河地宣称的“30亿美元军购协定”，联合声明里也仅仅提及“特朗普欢迎印度最近决定采购MH-60R‘海鹰’直升机和AH-64E型‘阿帕奇’武装直升机”。而根据印度以往的军购历史，“决定采购”和“最终商签”仍有相当距离。
特朗普此次访问与其说是为了“历史性地提升美印战略合作”，不如说是“特殊背景下的必要之访”。
从美国方面来看，特朗普上台后就一直强调印度的战略重要性，“印太战略”更像是“印度+太平洋战略”，但特朗普本人对印度却热情一般，对印度的访问邀请一拖再拖，不禁让人质疑美方是否真的重视印度的战略价值？因此，特朗普有必要借此访给国内的战略界以及印度吃下“定心丸”。此外，美国国内已进入大选时间，考虑到印裔美国人群体的规模和影响力，特朗普希望通过与印度的良好互动，来吸引国内印裔选民的支持。
印度方面，莫迪进入第二任期后执政压力明显增大，特别是国内政治矛盾加剧、宗教矛盾升温、经济下行压力增大，使得莫迪第一任期的光环逐渐褪去。前不久莫迪领导的印人党在德里地方选举中落败，而始于去年底的反对政府颁布《公民身份法（修正案）》的示威一直延烧，且在特朗普访问期间在德里爆发激烈的冲突，凸显莫迪国内执政压力增大。在此背景下，莫迪需要借特朗普的访问来提振国内民意。
从深层次看，美印深化战略合作至少有“三难”。
一是战略合作“难同步”。美国和印度都有加强印太地区合作（包括制衡中国）的战略共识，但两国在战略合作的具体路径及资源投入上存在分歧。以对华战略为例，美印对华战略的出发点并不相同，美国希望将印度纳入其“制华”网络，而印度希望维持对华关系的总体稳定，且不愿承担与中国公开矛盾甚至“脱钩”的代价。更重要的是，美印其实对彼此的战略合作意愿都“不托底”，特别是特朗普的个性和“美国优先”的政策，更是让莫迪政府“不踏实”、“不确定”，故而在与美国合作时小心翼翼。
二是经贸分歧“难弥补”。特朗普曾公开批评印度是“关税之王”，并取消对印度的“普惠制”待遇、施压开放电子商务等，与印度发生经贸摩擦。虽然特朗普宣称“正在努力敲定前所未有的贸易协定”，但两国在经贸领域的结构性矛盾是由于两国发展水平差异、发展政策对立以及国内政治牵绊等多重因素造成的，短期难以消除。莫迪所在印人党的母体组织“国民志愿团”素来反对过度开放市场，主张保护国内农民利益，因此印美贸易谈判对莫迪来说不仅是贸易问题，更是涉及执政稳定性的政治问题。一贯擅长“极限施压”的特朗普，也称莫迪“十分难谈”。
三是外部制约“难消除”。美印关系既然具有全球和地区影响，自然也受到其他地缘力量的影响。对印度来说，俄罗斯是“特殊与优先的战略伙伴关系”，俄式装备仍在印度军队中占比最大，在美俄关系短期难以有效改善的背景下，俄罗斯因素显然会影响美印战略合作。对美国来说，巴基斯坦在美国反恐战略特别是阿富汗问题上地位特殊、角色重要，特别是美国与阿富汗塔利班和谈进入最后关头，美国需要借重巴基斯坦，但印度对美巴军事合作、巴在阿富汗问题上的作用等与美国都存在差异。此外，美印对伊朗问题、中东局势也有不同看法。
总之，美印战略共识的趋同、战略合作的深化是大势所趋，但两国的分歧矛盾也难以消除，而这种不均衡的、受制约的美印战略合作，到底能走多远、走多深，仍是个问号。
楼春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研究所副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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