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东京陈洋观察
本文刊载于4月3日 法治周末
4月1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正式公布了日本新的年号“令和”。“令和”来自日本最早的诗歌总集《万叶集》中的“初春令月，气淑风和”。此前，日本的年号都是从中国古代典籍中选择找出，而这一次则是首次从日本古代典籍中确定年号。根据日本政府的日程安排，“令和”年号将于5月1日零时起正式使用，这也就意味着长达30年的平成时代（1989年至2019年）即将结束。
回顾日本的近现代史可以发现，与充满变革和进取的昭和时代（1926年至1989年）相比，平成时代的日本显得暮气沉沉。诚然，在这30年里，日本在许多领域都有所成就，特别是千禧年后日本科学家频繁斩获诺贝尔奖，令世界刮目相看。
但是，在笔者看来这些成就大多是昭和时代的延伸，而非平成时代所创造出的业绩。实际上，抛开以军国主义、对外发动侵略战争为主的昭和前期（1926年至1945年），日本在平成时代所享受到的种种红利与荣耀恰恰源自于昭和中后期（1945年至1989年）的变革与进取。正是因为在昭和中后期确定下来的内政外交总基调，才使得日本能够迅速从战败的废墟中走出，并率先步入发达国家的行列。
日本最古老的诗歌集《万叶集》
因此，从昭和时代到平成时代，确实是人为地将时间进行了划分，但在某种程度上平成时代不过是昭和时代的一种延伸。今时今日，再回顾平成时代的日本，笔者认为政局不稳、经济长期低迷以及社会总体稳定是日本这30年最主要的特征。
首相频繁下台致政局不稳
平成时代始于1989年1月8日，当时的日本正处于竹下登政权时期，而现在即将在安倍晋三政权任期内结束。在这短短30年间，日本先后诞生了17位首相，也就是说每名首相的平均任职时间约为1.7年。在昭和时代，日本一共诞生了32位首相，而每名首相的平均任职时间约为1.9年。
如果进行纵向比较的话，平成时代的日本首相平均任期确实与昭和时代相差不多，但不应忽视的是，昭和时代的日本诞生了4个长期执政政权，如佐藤荣作政权（2789天）、吉田茂政权（2616天）、中曾根康弘政权（1806天）、池田勇人政权（1575天），而平成时代能称为长期政权的仅有小泉纯一郎政权（1980天）和现在的安倍晋三政权。
安倍晋三与小泉纯一郎
如果进行横向比较的话，平成时代的日本首相更替要远远高于其他国家。同样在平成的这30年，美国和英国分别经历了6位总统和6位首相。也就是说，与同为发达国家的美英两国相比，日本国家首脑的更换都属于高频次。首相频繁下台致使日本政局不稳定，可以说是平成时代日本政治的最大特征。
此外，在平成时代，日本还出现了两次政权更替，一次是1993年诞生的细川护熙政权，一次是2009年诞生的民主党政权。虽然细川政权仅维持了7个月，而长达3年的民主党政权并未留下任何实质政绩，但这两次政权更替却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即作为长期执政党的自民党无法在平成时代继续维持绝对优势地位。
要知道，自民党在昭和时代也需要与在野党竞争，但并没有出现过失去政权的情况，而且可以凭借自身优势维持政权长期运转，但进入平成时代反而两次失去政权，并且还需要与公明党组成联合执政党才能维持政权运转，这也意味着自民党在日本国民中的凝聚力在减弱，今后类似的情况还有可能发生。
实际上，日本在平成时代的国际地位、国际影响力之所以不如昭和时代显著，其主要原因也在于首脑的频繁变换，因为很多外国首脑或国际组织不确定这个正在与之打交道的日本首相是否会在任期结束前下台、是否会充分兑现合作承诺。
经济低迷几乎贯穿始终
在昭和时代，日本有过经济高速增长期，也有经济低迷期，但经济低迷期普遍不长。当日本进入平成时代后，经济低迷几乎贯穿始终。
先是日本股市崩盘，始终未能重回最高点。1989年12月底，日经指数达到了历史最高纪录——38915点，之后开始一泻千里。1990年3月，日经指数跌破3万点，同年10月跌破两万点。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日经指数始终未能重回两万点以上，直到2012底第二次安倍政权成立以后，通过量化宽松等经济政策才成功刺激日本股市上涨。
不过，安倍政权是用了4年多的时间才成功让日本股市重回两万点以上大关（2017年，日经指数最高达到22746点），距离平成时代时的历史最高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而且日经指数最近又有了下降态势。
接着是日本GDP长期低增长甚至出现负增长。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统计数据，1989年至2018年，日本GDP的平均增长率为1.26%，其中最高值是1990年的4.89%，最低值则是2009年的-5.42%。
日企高管向社会公众道歉似乎是平成时代最常见的一幕
日本在昭和时代的1968年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却在平成时代失去了世界第二的位置，这成为了战后日本经济的一大转折点。
最后是日本企业神话在平成时代集体崩塌。今时今日，很多令人耳熟能详的日本企业大多是在昭和时代成长起来，并成为了国际知名企业，比如，丰田、索尼、松下等。然而，在平成时代，造假丑闻、篡改数据、质量不达标、创新能力下降等成了日本企业挥之不去的阴霾。
历史有时候惊人的相似。1989年4月1日，也就是平成时代刚刚开始不久，当时的竹下登政权首次导入3%的消费税，但没过多久竹下登就因为丑闻下台，日本经济泡沫破裂。伴随着日本进入“令和”时代，安倍晋三政权拟在今年10月实施10%的消费税，以此来扩大财源。然而，日本经济是重现往昔的辉煌，还是重蹈覆辙，值得关注。
社会总体稳定
平成时代的日本，虽然在政治上因首相的频繁下台而导致政局不稳，经济上长期低迷发展，至今未能走出“失去的二十年”，但是社会总体稳定，普通日本人依然生活在一个富裕社会，贫富差距总体上不是特别大。
在家庭资产、人均寿命以及就业等方面，平成时代的日本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根据日本财务省的数据，日本家庭平均资产来在1990年的平均值是1350万日元，而到2015年则为1810万日元。根据日本厚生劳动省的数据，1990年，日本男女的平均寿命分别是75.92岁和81.90岁，而2018年则分别为81.90岁和87.26岁，也就是说平成30年间，日本男女的平均寿命均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过去几年，访日外国游客的激增成为平成时代的一大特征
根据日本总务省的统计，1989年到2018年，日本最高的失业率值为2002年的5.36%，而2018年是2.87%。一般而言，失业率控制在4%左右是最为理想的。在平成的30年里，日本在大多时候的失业率都在5%以下，而同期的欧洲则保持着两位数的高失业率。此外，在平成时代，共有17名日本人（加上日裔则为20人）斩获诺贝尔奖，这也说明日本的科研创新能力并没有随着“失去的二十年”而失去。
与此同时，相信很多去过日本旅行的人会发现，日本公共交通较为便利、城乡之间的差距并不明显、基础设施较为完善、极少出现食品安全问题等。这些成果既是受益于昭和时代打下的基础，但同时也是平成时代不断发展进步的结果。
新年号将为日本带来新气象
所谓年号，不过就是以人为的方式将时间进行划分，而年号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人们对未来的向往。从这个角度而言，在“令和”正式公布前，“安永”“永和”成为猜测频率最高年号也反映出了日本人对于今后生活的向往——永远安稳。
日本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还使用年号的国家，但实际上年号与日本人的生活关系密切。从读书上学到工作结婚，从政府部门到企业学校，往往都是以年号来进行纪录和划分的。因此，日本政府之所以提前一个月公布新的年号，主要就是为了给各个机构留下充足的时间进行年号调整，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伴随“令和”时代的日益临近，也意味着明仁天皇即将退位，他的长子德仁皇太子将即位成为新天皇。尽管平成时代属于日本，但作为平成时代天皇的明仁给世界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比如，他积极与普通的日本民众接触、前往受灾地区慰问灾民、积极进行战争反思等，不仅拉近了他与普通日本人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世人与日本皇室的距离。在这一点上，明仁要比他的父亲裕仁做的出色。
与此同时，明仁天皇在中国也颇受尊敬，可以说为中日关系作出了积极的贡献。特别是199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之际，明仁天皇与皇后访问中国，成为了中日两国交往史上日本天皇首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的中国访问。
此外，明仁天皇自即位以来一直坚持不参拜靖国神社，主张和平，呼吁年轻一代不要忘记战争。在2015年8月15日的日本终战70周年纪念日上，首次使用了“深刻反省战争”的措辞。这与在历史、领土问题上经常大放厥词的日本政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后，不论平成时代的日本是好是坏，它都发生了许多事情，它必将会成为日本国民共同的记忆。“令和”是一个新的开始，它是否会比平成时代精彩呢？我们拭目以待。
本文刊载于4月3日 法治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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