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林海东
二次特金会在即，金昌鲜（或译“金昌善”，我还是按朝鲜官方的中文译法来）、金赫哲两路朝鲜人马正在越南各忙各的——金昌鲜马不停蹄地“踩点”，金赫哲与比根继续进行最后的“冲刺”谈判。
18日，河内索菲特传奇大都会酒店，“踩点”的朝鲜国务委员会部长金昌鲜（中）、朝鲜亚太和平委员会副委员长朴哲（后右）。
18日，“踩点”的朝鲜护卫司令部副司令官金哲圭（中）走出其下榻的越南河内政府大厦。
19日，朝鲜国务委员会对美特别代表金赫哲（前右）经北京飞往河内。后排可见外务省北美局副局长崔康一（后中）、统一战线部政策室室长金圣惠（图中女士）。
对于二次特金会，我的预判一直是可能取得“实质性突破”或“突破性进展”，韩国方面将其视为一场“大交易”、“大买卖”，而俄罗斯驻华大使杰尼索夫先生则说半岛局势正按着俄中提出的“路线图”发展。形势看来有点儿喜人，但美国舆论弥漫的不信任朝鲜的情绪（且不论美国专家、媒体，就连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这样的大人物亦然）也给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在我看来，对于二次特金会的前景，无论乐观也好、悲观也罢，其实都属于正常现象。所以然者何？立场、角度不同而已。
旁观者众口纷纭、人言籍籍，但真正的主角却出言谨慎（白宫和美国国务院），甚至只字不提（朝鲜）。我之前曾说，这可能预示着“于无声处听惊雷”。那么，会是“大交易”吗？如果是，那又是怎样的“大买卖”？
问题的核心，在于朝鲜能否拿出“无核化具体措施”以及美国是否会报之以朝鲜所期待的“相应措施”。这里面除了彼此秉持的“意志”问题，还有双方是否能够真正建立“互信”的问题。“互信”这事儿，特金二位都已公开表示他们信任对方，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彼此怀疑实际上依然存在。朝美之间冰冻三尺这么多年，破冰已经不易，已经裂开的冰面能否化为春水东流尚需实践和时间的双重检验。所以，特朗普才会说，“我不认为这是最后一次会晤”。
特朗普的原话是——I don’t think this will be the last meeting by any chance， but I do think that the relationship is very strong（白宫官网原文）。“不是最后一次会晤，且双方关系牢固”，这种说法包含着丰富的可能性。这意味着，不管二次特金会达成什么样的协议，双方都会继续谈下去，都会向着无核化目标继续前进。特朗普一再表示，尽管双方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但对于无核化这个终极目标他并不着急。这个最近几个月一直被特朗普挂在嘴边的“不着急”，同样含义丰富，包括可见的谈判艰难、可能的目标松动，甚至还包括特朗普对自己能否连任的隐忧。没有比掌握top secret的人更清楚真相，但他们只能说那些“进可攻、退可守”的活话儿，而作为观察者的我们，则需要从这些活话儿中抽丝剥茧，一点点接近或者远离真相。
在我看来，二次特金会几乎必然是一次“大交易”，如果河内联合声明仍然是原则性声明而非包含具体措施的协议，那么，连同新加坡联合声明在内都会沦为废纸。特金二位现下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相对于6·12特金会来说更高调、更顺利、更大张旗鼓的二次特金会准备工作，如果不是为了一笔“大买卖”，朝美双方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呢？特朗普说，We’ll be meeting with Chairman Kim for two days， and I think we’ll accomplish a lot（白宫官网原文）。一次历时两天的首脑会晤，不仅预示着实现朝美谈判“由上至下”的转变（这意味着特朗普意识到朝鲜体制的特殊性并愿意适应之），还预示着特金二位可能真会做成一笔“大买卖”。在这一点上，我持乐观态度。
作为一个谨慎乐观论者，我的乐观在于大方向，谨慎在于具体协议内容，亦即朝鲜会承诺采取何种“具体措施”、美国会报之以何种“相应措施”。最终协议会出现多种内容组合，想准确预测非常困难，这就像考试猜题，具体题目不好猜，但重点还是可以划出来的。下面就从朝美两个方面划一下范围——
朝鲜“具体措施”方面，除了已经提出的东仓里、宁边的可监督、验证拆除之外，可能还包括冻结核导的继续生产、提供无核化路线图和时间表，甚至拿销毁洲际导弹做筹码。
关于洲际导弹问题，我已经在《朝鲜有可能销毁洲际弹道导弹吗？》一文中有所论及，这里补充一点新信息——美国FBI前代理局长安德鲁·麦凯布（Andrew McCabe）日前接受CBS采访时表示，特朗普不相信朝鲜具备以洲际弹道导弹攻击美国本土的能力，他不相信美国情报机构提供的相关情报，因为普京使他相信朝鲜并不具有这种导弹。还记得2017年俄罗斯对朝鲜宣布成功试射洲际导弹的否定吗？还记得朝中社当时刊文怒怼俄罗斯“你是不是瞎”吗？有趣之处在于，朝鲜说它有洲际导弹，俄罗斯说你那玩意儿不算数，而特朗普相信普京告诉他朝鲜没有这东西，但美国人民相信情报机构说朝鲜有。好了，朝鲜有没有洲际导弹、有没有攻击美国本土能力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国人民拿它当事儿，如果把销毁“莫须有”的洲际导弹作为协议内容，则朝鲜没啥实际损失、特朗普也赚足了面子，接下来的有些事情可能会好办得多。
美国的“相应措施”方面，实际包含两个方面的含义，一个是美国能拿出什么，另一个则是朝鲜预期得到什么。安全保障、取消或缓解制裁，无疑是朝鲜最想要的两样东西；前者涉及外交、军事等诸多方面的内容，一次性全部得到相对困难，但后者则可以立竿见影，也符合朝鲜战略转型的利益。对朝鲜而言，一揽子取消制裁当然最好，但循序渐进也可以接受；对美国来说，一揽子取消制裁完全不可能，但部分取消或缓解则不是完全不能实施。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美方始终强调在FFVD之前不会取消制裁，但在制裁力度方面实际上一直是含糊其辞的。按照特朗普20日的最新说法，制裁是全面的，他没有取消制裁，但他希望做到这一点，希望能为此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The sanctions are on in full。 As you know， I haven’t taken sanctions off。 I’d love to be able to， but in order to do that， we have to do something that’s meaningful on the other side。（白宫官网原文）]。同时，据青瓦台方面的消息，特朗普在19日与文在寅通话时，对文总统建议将朝韩经济合作作为美方“相应措施”之一也持积极态度。
由此，在美国的“相应措施”方面，除了已经基本不是问题的终战宣言之外，在安全层面上，美方有可能拿出双方互设联络处、缩小今年美韩联合军演规模、减少军演次数等项；在制裁层面上，美方有可能拿出放宽朝韩经济合作限制、取消或缓解部分制裁或次级制裁等项。
至于最终协议如何进行组合，则取决于特金二位在河内能否采取更为大胆、果断的决策。从目前二次特金会准备工作的总体态势看，“大买卖”有可能大概率发生。
[图片来自韩联社相关新闻网页截图]
林海东
半岛问题观察与评论者
前资深媒体人
现从事舆情监测与分析行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