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海岸一带近来冬雨连连。在一个阴郁的早上，我驱车开上5号高速公路，经过圣迭戈，这个以沙滩、别墅、富庶闻名的美国第八大城市，一路向南。
路边的指示牌不停提醒：汽车已经接近美国墨西哥边境，路上的车辆也渐稀少。
自3号出口下高速，两旁多是单层低矮建筑，基本看不到行人。再向南开几英里，柏油路面越来越窄，右转到地图上标记的Monument Road，则完全成了坑洼不平的土路，与不过20公里外的繁华都市宛如隔世。
（通往美墨边境的泥泞道路。傅毓涛摄。）
（圣迭戈San Diego是美国第八大城市，人口超过300万，距美墨边境最西端仅30公里。资料图片）
土路上不时出现泥坑和积水，让偶尔迎面开过的车辆不得不小心翼翼，降速会车。路边除了零星的马场，全是浓密连片的灌木丛，像是给偷渡者准备的天然隐蔽所。
正小心翼翼地盯着路况，天空忽然传来阵阵轰鸣，至少三架美国边防机构的直升机在低空盘旋，好像提醒着地面上的人，请谨慎行事。
（边境上空出现的直升机。傅毓涛摄。）
最近数月以来，美国的边境保卫部门如临大敌。来自中美洲国家大篷车难民一路向美墨边境“行军”，最后冲击边境哨卡，并与美边境人员冲突的新闻传遍全球。
如果这些数以万计的移民能得以冲过边境，那仅需步行30多公里即可抵达的圣迭戈，最可能是他们的目标，而我现在通行的土路，正是他们的必经之途。
但这正是特朗普宁愿让政府关门，让美国公共管理系统陷入危机，甚至宁愿让全世界“笑话”，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特朗普说，我就想要一堵墙。
美墨边境3145公里，目前已有的围栏总长近一千公里，但多集中在边境西段。
圣迭戈往南的边境，正是在西段的末端。从市中心到离美墨边境最近的开放停车场，开车只需要25分钟。而从停车场到对大篷车移民严阵以待的边境，直线距离仅800米之遥。当地管理机构还“友情提示”：边境墙不太远，可步行、自行车或骑马抵达，但遛着狗不行。
当然，这是写给来自北边的美国人看的。
（美墨边境一处公园的提示牌。傅毓涛摄。）
虽是边境重地，加州却别出心裁地在此处建立了一个州立公园，除边境墙附近戒备森严外，全年对公众开放。但因雨季泥泞，园内车道关闭，门前的停车场即是我此行开车能到达的终点。
（加州在边境地区开发的公园。傅毓涛摄。）
天气晴好时候，民众可在园内嬉戏，野炊，参观美墨边境纪念碑或观察野生动物。美国大陆本土的最西南端，对游客也颇有些吸引力。周六和周日中午，通常边境墙还允许民众靠近，给分居边境两侧的亲属们提供短暂相聚的时光。
11月下旬，大篷车移民冲击美墨边境引发冲突。美国警察动用了催泪弹，当局宣布边境墙自当月28日起暂停开放。我来到边境公园时，四下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附近山头可见数人活动，远远看似乎是边境执法人员，居高临下，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在高处警戒的疑似边防人员。傅毓涛摄）
上午10点左右，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边境停车场。有人搭起演讲台，开始发言，吸引众人聚集。
一张亮黄色的海报在人群里被人高高举起，上面画着一只美丽的蝴蝶，下书“Migration is beautiful”（迁徙之美），这是一个支持自由移民的集会。
（支持移民的民众在边境地带举行示威，呼吁“爱无边界”傅毓涛摄。）
我挤进人群，拿起相机，一名集会者看到我，立即举起手中的海报，配合拍照。海报上写着“释放我们的未来”以及“废除ICE（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mmigration and Custom Enforcement的缩写）”。
现场大约聚集了200-300人，以白人为主，但也有穆斯林，非裔，亚裔和犹太裔装束者，有年轻人，也有老人，整体女性居多。
待人群聚定，在肤色装束和信仰各异的人们中间，一名女士开始发言，主题是批评特朗普政府拒绝难民的政策不人道，要求政府做出改变，解除对边境的封锁。
这位女士的发言慷概激昂，她强调人民有迁徙自由，要求给予移民人道待遇，开放边界，反对边境军事化。她特别谴责把未成年人单独拘押的执法模式，提醒人们移民给美国社会带来的活力。
此前，已经有两名移民的孩子，在被拘押在美墨边境临时居留所期间死亡。
这位女士号召集聚的民众写信给国会议员，限制给移民机构和边境执法部门的拨款。
最后，在“爱无边界”（“LOVE KNOWS NO BORDERS”）的背景板下，这位女士大声宣布，她将带领人群向边境墙进军。
人群开始呼喊口号，活动阵势越来越大。外围驶来了多家电视台的转播车，摄影记者们也忙碌起来。
美国全国性电视台或媒体机构，如CBS，ABC及美联社等，或是本地媒体，如KUSI电视台，全程追踪这次示威活动。
（在边境报道支持移民示威的媒体。傅毓涛摄。）
示威人群跟随领头的女士，开始向通往边境墙的道路移动。我退出人群准备离开时，才发现电视转播车的后面，不知何时已悄悄围拢不少穿灰黄制服的边境警察。
这些边境警察腰间别有手枪，也有人身穿深绿色防弹衣，手持自动步枪。他们安静地盯着示威人群的一举一动，并未干涉。
好不容易从停车场挪出车来，只见一辆皮卡停在路旁，车尾挡板完全放下，一个络腮胡子，满臂纹身的壮汉打开随身携带的音响，放起摇滚乐，显得和示威众人格格不入。他是反移民的美国民兵组织：边境天使 （Border Angels）的一员。
这名男子并未显露武器，与支持移民的大群示威者比起来有点“孤单”的他似乎只是想用聒噪的音乐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我抬起相机，想拍照，但边境警卫和这名民兵立即予以拒绝：NO！。
在示威者集聚的停车场附近，并没有看到此前经特朗普之命，开赴边境的数千美军士兵，他们应该就在边境附近的野战营地里待命。
我后来了解到，这次示威活动由多个宗教组织联合召集。由于边境墙已封锁，这些示威者离开停车场继续向南行进后，很快遭到边防警察阻拦，但还是有示威者试图冲击禁区，遂与边防警察发生冲突。
后来的新闻报道说，有32名示威者被捕，他们最终未能到达边境墙下。
在这些呼吁“爱无边界”的示威人士被捕后不久，美国总统特朗普就美墨边境墙首次发表全国讲话，他说，他建墙，也是为了爱。
“有些人说，一道屏障是不道德的，但为什么那些有钱的政治家会在自己家周围建造围墙、栅栏和大门呢，他们并不是因为讨厌外面的人才建墙，而是因为爱着墙内的人”。特朗普说。
呼吁“爱无边界”的示威者在边境被逮捕不久后，特朗普发表了有关“建墙”的全国讲话。
来源：全球青年说
文：新浪国际美国圣迭戈观察员 傅毓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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