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孙晨光
编者按
上周，英国“脱欧”出现重大转折，经历了推迟下议院投票，又在保守党内部的不信任投票中涉险过关的英国首相特蕾莎·梅，隔天就在布鲁塞尔试图寻求对“脱欧”草案进行进一步协商，结果空手而归。照着这个形势发展下去，英国“脱欧”似乎走到了一个“死局”，英国面临着无协议“脱欧”的风险。到底英国“脱欧”这部“年度大戏”接着要如何演？
华闻君特约长期研究和观察英国政治的香港城市大学国际关系博士孙晨光，在分析了当前英国“脱欧”局势走向之后，他列出了五种最可能出现的局面。
在经历了上周的“政治风波”之后（前情提要请看华闻君的这篇文章：梅姨一日奔三国：“脱欧”成日更版肥皂剧，背叛、阴谋无所不在），英国政坛内部已颇为明晰地呈现出三方制衡的格局，即以梅姨为首的软脱欧派，整合保守党内疑欧派和“脱欧”派大佬法拉奇麾下“说走就走”（Leave means leave）政治团体的硬脱欧联盟，还有煽风点火、假借“软脱”实则酝酿推翻现有政府、换自己上台的工党。
这三方代表着当下英国政局的三种前景，各派系已悄然布局列阵，等待某个决定性瞬间来打破现在稍显压抑的微妙平衡。
英国政坛“三分天下”
现在英国政坛的各路人马各有盘算。
梅姨现在受到党内党外的两面夹攻，发起对梅不信任投票、保守党内“脱欧”派代表的里斯·莫格与党外的法拉奇，这两人近来在社交媒体上发起排山倒海的“阴谋论”冬季攻势，核心在于揭露梅姨所谓“软脱欧”，甚至不“脱欧”的“真面目”。
而前外相鲍里斯·约翰逊和前“脱欧”大臣戴维·戴维斯，则撰文抨击协议“脱欧”草案，他们认为英国支付390亿英镑巨款分手费后，仍然无限期留在单一市场与关税同盟，而无法与其它重要国家缔结自贸协定。更何况，北爱“后备协议”需要时刻接受欧盟法规的监督与评估，这也让梅姨的盟友北爱民主统一党（DUP）无法安心接受这项颇具分离主义隐忧的设想。
最值得玩味的是工党，其党魁科尔宾的近期论调很容易让旁观者误以为他是一名资深疑欧分子，但这位永远被低估的老牌“社会主义者”已经布好了乱中取胜的战术方案。
譬如，他最近接受采访时的表态疑似在“致敬”法拉奇，他用法拉奇曾在欧洲议会中使用的排比句式的慷慨陈词：“我们的目标是英国既要留在关税同盟，还能与他国缔结贸易协定；既可享受单一市场的贸易优惠，又能限制甚至废除欧盟自由流动政策；既要像挪威模式一样享有欧盟政策话语权，又不该受制于欧盟法规。”
然而，从党派利益最大化角度而言，他先把现任政府灌满迷魂汤往阴沟里带，再趁局势混乱时一击致命，似乎为一个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英国舆论倾向于认为，工党会在下议院否决协议草案后发动对现政府的不信任投票。这位时刻被低估的反对派领袖就能趁乱逆袭。
英国“脱欧”五大猜想
笔者认为，“英国脱欧”这部政治悬疑剧的结局总共有五种猜想。
第一种：下议院表决拖到3月底，再和欧盟重新谈判。鉴于梅姨只能争取到200名左右的议员来支持其英欧协议草案，除非欧盟方面大发慈悲，或者本党“暴躁老哥们”突然力挺首相，这份本质上对欧妥协的方案很难顺利在议会通过。梅姨可能拿着这个没有通过的方案，再去和欧盟协商谈判。
也有媒体认为，梅姨会把拖延症发挥到极致，即拖到2019年3月的大限之时再行表决，以期将各路人马逼上梁山。不过以英国政坛动荡之剧，大限之前或有极端政治事件发生。
第二种：无协议“脱欧”，且不存在过渡期。如果这种情况发生，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谁也不愿背负这口千年烂锅，即使欧盟本身也不愿面对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黑天鹅事件。
第三种：英国单方面宣布不“脱欧”，沦为政治流氓。再愚蠢无知的政客也明白“政治真实动机需要手段和花招来掩人耳目”这个道理，即使欧洲法院为英国开启了撤回“分手信”提供了法律依据，英国政坛各路枭雄仍需要把这场戏做足来攫取足够的政治资本。
第四种：提前大选。这种方式导致的不确定性最高。梅姨为摆脱僵局而孤注一掷提前大选似乎没有必要，那么很有可能由工党牵头发起全议会的不信任投票动议。如此一来，英国政界乃至整个西方资本主义社会需要重新审视是否能接受这位老牌“社会主义者”当选首相。
从美国大选中资本财阀对总统候选人之一的桑德斯的围剿，再到科尔宾自当选党魁以来面对的诸多口诛笔伐，有可能资本主义政治阵营会团结一致来扼杀这种不可控因素。
再者，提前大选耗时费力，势必让当下曙光乍现的“脱欧”谈判耽搁日久，哪怕只是谈判桌对面走马换将，重建沟通渠道与互信机制的沉没成本似乎也不为欧盟高层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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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用一张图来分析目前的局势
第五种：进行二次公投。笔者认为之前常被忽视的“二次公投”概率正逐渐上扬。譬如，博彩公司已经将此赔率提升至50%以上，而各路政治统计学家们也预测留欧派可能会以53%左右的票数赢得潜在公投。
来自《星期日每日邮报》的消息，其援引欧盟内部人士爆料：欧洲理事会已经起草秘密方案为英国留出足够时间再次举办公投。
一方面，以政治民主理论观之，公民的诉求与期望已经出现大幅转变，尤其是2016年公投并未清晰界定“脱欧”到底是什么，如何去实现。
《经济学人》也撰文指出现任首相带回来的“脱欧”计划似乎已是荒腔走板，与当年选民心目中的“脱欧”美好愿景背道而驰，何况彼时那种“只讲优惠、不谈义务”的硬脱欧设想已然沦为无协议脱欧的噩梦。
因此，已有主流媒体和知名学者开始规划二次公投的具体流程：一种方案是《每日邮报》提出的，即在梅的“脱欧”协议与留欧两者间进行投票，或者是分两个阶段进行公投，第一阶段是留欧和“脱欧”进行公投，如果“脱欧”获胜，再就梅姨的“脱欧”与无协议“脱欧”进行公投，不过两者的前提都是议会通过公投方案；另一个可能由《太阳报》提出，其言之凿凿宣称内阁大总管戴维·罗伊·利汀顿（David Roy Lidington）已经开始纵横捭阖，游说反对党议员以期达成跨党派公投共识，支持留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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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脱欧”大戏的终极剧本如何，英国乃至整个西方社会中根深蒂固的阶层撕裂、种族矛盾、文化冲突、党派隔阂以及民主幻灭等弊病，不会因为某次重大政治事件的反转便一并消弭，甚至存在进一步加深的隐忧。
- The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