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足球场上的红色军团
稍微懂点足球的人应该都知道“红魔曼联”的赫赫威名，而曼联足球队“红魔”（Red Devils）绰号的由来也很简单，就是因为曼联队的球衣是红色的，而曼联在英国足球历史上取得的显赫战绩，让所有对手都闻风丧胆。
事实上，“红魔”这个称呼最早归属于利物浦，他们早在1901年就开始用了。不过在英超联赛里，身披红色战袍的曼联、利物浦和阿森纳都是历史强队，他们夺得的联赛冠军总数比其他颜色球衣的队伍加起来还要多，这三只红色劲旅赢得了自二战以来63个赛季中的38个联赛冠军。
足球场上令对手闻风丧胆的红色军团（图片来源：网络）
另外，德甲九连冠拜仁和中超七连冠恒大足球队的主场球衣也都是红色的。无一例外，这些足球劲旅都身披红色球衣，经年驰骋赛场，常年雄霸一方。
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吗？还是因为红色“战袍”具有某种令人战无不胜的神奇魔力？
二、具有神奇魔力的红色“战袍”
对此，科学家们曾做过深入的研究。2004年时，英国杜伦大学（Durham University）的两位生理学家罗素•希尔（Russell Hill）和罗伯特•巴顿（Robert Barton）对雅典奥运会的拳击、跆拳道、古典式摔跤和自由式摔跤4个对抗性比赛项目进行分析后发现，身着红色服装的参赛选手更有可能赢得比赛。
比赛中，选手们被随机分配给红色的保护装备和其他体育服装。结果在所有观察的4个项目的21轮比赛中，有16轮比赛都是穿红色衣服的选手胜出。
穿红色衣服的拳击运动员获胜的概率略高（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通过全程追踪比赛进程，希尔发现红方选手的胜率大约比蓝方高5%。在比分相近的回合中，红方选手获胜的比例则高达62%。“按理说这本该是近似的50%比50%，因此，上述偏差是有统计意义的”，巴顿认为。
“单纯是穿红色赛服这一因素不会把你变成一流选手。”希尔说，“但当双方实力非常接近时，却会对胜负起到关键作用。”也就是说，双方水平越接近，是否身穿红色衣服就越成为左右比赛结果的关键因素。
研究人员认为，这种颜色效应也可能影响团队体育项目，如足球、篮球等。专家们对2004年欧洲冠军联赛的比赛进行初步调查后发现，5支穿红色球服的球队比对阵的穿白色或蓝色球服的球队要射入更多的球，且最终获胜的场次也比对方多。
研究报告显示，在一系列的运动项目中，我们发现穿红色衣服与获得更高胜率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稳定的联系。
因此，种种证据和研究数据都表明，红色“战袍”确实具有一种神奇魔力，虽然无法令身披者战无不胜，但的确帮助他们在比赛中获得了更高的胜率，这绝不仅仅是一种巧合！接下来，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红色“战袍”具有这种神奇魔力呢？
三、红色魔力来自何方？
现在网络上广为流传的一种粗浅解释是，红色可以刺激和兴奋人的神经系统，增加肾上腺素分泌和增进血液循环，因而让身穿红色衣服的选手更自信、更强势，在比赛中也更能出色发挥。
但只要我们细想一下具体的比赛场景，就会发现这种解释存在巨大漏洞，因为衣服主要是穿给别人看的，如果红色真能起到提升战力的作用，那提升的也应该是一直盯着红色衣服的对手的战力，怎么最后反而是身穿红色衣服的选手获胜的概率更高呢？
对此，进一步的解释是，自然界里红色是一种带有侵略性的颜色，很多动物会通过红色显示自己的战斗能力，震慑敌人。所以，身着红色球衣的运动员大脑更活跃，潜意识里会认为自己更强大，而不是说看见红色会让人兴奋和强大。
红色警告：你肯定不想招惹这只看起来很凶的山魈（图片来源：SPL）
与此相反，另一种广为流传的解释版本是，红色代表危险和恐吓，因为它看起来像人愤怒时的脸，我们的大脑会本能地认为红色有威胁。足球赛场上，运动员面对身着红衣的对手，像直面危险或者警告一样，持续朝自己冲击而来，这会产生紧张和焦虑感，从而影响到竞技水平的发挥，所以双方实力比较均衡时，穿红色球衣的一方更容易获胜。
在这里我们会发现，这两种解释似乎相互矛盾，红色到底是让人兴奋和自信，还是令人恐惧和害怕呢？
其实如果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出发，我们可以完美解释这两种似乎相互矛盾的观点。
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视觉，而对视觉影响最大的则是色彩。人的行为之所以受到色彩的影响，是因人的行为很多时候容易受情绪的支配，而颜色之所以能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和情绪，在于颜色源于大自然的先天色彩。蓝色的天空、鲜红的血液、金色的太阳……看到这些与大自然先天色彩一样的颜色，人们自然就会联想到与这些自然物相关的感觉体验，这是最原始的影响。这也可能是不同地域、不同国度和民族，甚至不同性格的人对一些颜色具有共同感觉体验的原因。
因此，当人们看到大片的红色，尤其是鲜红色时，潜意识里首先联想到的就是鲜红的血液。没错，红色是血液的颜色，红色就代表着鲜血。
由此，我们就可以完美解释上述两种貌似截然相反的观点：红色鲜血如果流淌在对手身上就暗示敌人富有力量，这对自己无疑就是一种威胁，因此不免感到害怕和恐惧；而如果鲜血是在自己身上奔流则意味着自己充满了力量，因此勇气倍增，兴奋又自信。
这不但可以部分解释数万年前的人类祖先为什么会选用红色的代赭石在身上绘制各种图案，包括现今世界偏僻角落的一些原始部落仍然保留着这种传统，尤其是在部族开展各种仪式时，例如出征前的祈祷仪式上等。而且这也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古代两军阵前对战的将军往往都身披红色大披风（在中国的古装战争片中经常可以看到这一幕），并且古代将兵的军装也多以红色为主色调，中西方都是如此。因为古代的战争多以双方面对面的近距离肉搏战为主，将士们的作战勇气和信心对战争胜负起到了关键作用。虽然到了近现代随着武器装备和战争形式的发展，仅凭将士的勇气和自信已难以左右最终战局，而且由于红色过于鲜艳醒目，极易成为被远距离射杀的目标，因此红色就慢慢淡出了战场，但各国战场上飘扬的军旗仍然少不了那抹鲜艳的红色。
非洲的马赛人在部落仪式前正往孩子的脸上涂抹红赭石颜料（图片来源：知乎-纪客视界）
另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很多影视剧中的主人公在寡不敌众时，采取拿砖头或啤酒瓶猛砸自己脑门导致鲜血飞溅的自残手段，都能屡屡吓退对手的原因所在。这里成功的关键是一定要有血刺呼啦、鲜血横流的效果，这样才能有效吓阻对手，否则就可能起反作用。现实中就曾发生过这样的反例。
再回到体育竞技场上，“红色魔力”不仅通过上述机制影响了赛场上的双方选手，也包括足球场上的守门员。英国奇切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Chichester） 莱茵•格林丽丝的研究小组发现，守门员对穿白色球衣的球员射来的球更有信心扑出，而面对身穿红色球衣的球员射来的球则没有那么自信，成功扑出的概率也更低。
同时，通过上述相同的影响机制，“红色魔力”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赛场上的裁判。德国明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Münster）的诺贝特•哈格曼等研究人员，曾邀请42名有经验的跆拳道裁判观看一场跆拳道比赛的录像，然后给双方选手打分。比赛中的选手分别穿着红色和蓝色的比赛服。此后，研究人员在裁判不知情的情况下，运用数字技术使上述选手的服装颜色对调，并让裁判再次打分，结果同一位跆拳道选手在穿红色比赛服时得到的分数要比其穿蓝色比赛服时高出大约13%。显然，裁判潜意识里也惧怕“红魔”的潜在威胁，因此不由自主地偏袒他们。
通过上述种种影响机制，红色“战袍”最终影响了竞技比赛的走向，并具有了神奇的红色魔力。
四、写在最后
最后，我在这里必须强调的是，上述“红色魔力”的影响机制仅仅在人类竞技对抗等成就获得情境中才会发挥作用，并且必须是在近距离面对面肉眼可见的情况下，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触发人类把红色联想为鲜血的潜意识。在其它场景下，人们则可能从红色联想到熟透的水果或烈焰红唇。例如，在浪漫情境中，红色意味着性的开放或者罗曼蒂克，因此诱发的是人们的接近行为。这与成就获得情境下的威胁回避行为正好相反。
从这个意义上讲，红色永远与人类的生存息息相关，它的含义和影响几乎与流淌在我们身体里的血液一样深刻。
（主要参考资料来源：Nature、BBC、39心理健康、搜狐网、新华每日电讯、浙江大学求是新闻网、新京报等）
[作者]刘泽仁：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科研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