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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昔底德陷阱”提出者:从5“R”寻找拜登对华政策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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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环球时报》专访“修昔底德陷阱”提出者格雷厄姆·艾利森:从5“R”寻找拜登对华政策线索

[环球时报记者 王雯雯]“(美国当选总统)拜登会是一个多边主义者。他批评过特朗普的‘美国第一’导致‘美国孤独’。”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创始院长、“修昔底德陷阱”提出者格雷厄姆·艾利森近日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专访时,言简意赅地总结了美国过去4年的变化,并对拜登团队未来的外交政策做了展望。眼下,国际舆论更担心残留下来的“特朗普主义”会不会给美国政府未来在对外政策,特别是在对华关系上制造“陷阱”,影响到中美关系的改善。作为国际知名学者,艾利森认为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将基于5个“R”,并多次强调两国要有“用来最小化误解和误判的深度沟通”,以及“给危机管控加上一层保险,最重要的是保持沟通顺畅”。

“不会‘软’,而是‘巧‘”

环球时报:您近日在同其他媒体的采访中提到,中美关系可能会恶化,因为当选总统会继续针对中国崛起制造“噪音”。您认为未来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会是什么样的?

艾利森:“噪音”是一个对特朗普政府对华政策的很好形容,不是拜登政府的。记住拜登是谁,他可不是作为新手进白宫的。拜登在奥巴马总统手下担任副总统8年,在此之前他还担任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多年。对于这个世界以及如何同其他国家发展关系,拜登有着很好的想法。他还和中国领导人在一起度过数个小时。如果要想知道他未来的方向,就要了解他过去的经历。

基于我对拜登过去的了解,我认为以下5个“R”可以为理解他今后的对华政策提供一些线索,即:Restoration(重回正常外交实践);Reversal(反转特朗普的有害倡议);Review(从美国国家利益角度重新审视特朗普政府对华的159项政策);Recognition(认识到中国不只是一个大国,而是比大国更甚:一个典型的“修昔底德陷阱”式的对手);Realism(采取现实主义政策,即认清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美中共存于一个小小的地球,面对生存威胁时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二者都面临从全球气候变化到导弹防御战所带来的生存危机)。

环球时报:请您具体来解释一下这5个“R”吧?

艾利森:让我逐个简单解释一下。重回正常外交政策实践意味着,在对华关系以及在同其他国家的关系上,拜登会结束那种乖僻的、有个性的和冲动性的“推特治国”方式。通过他过去的职业生涯可以看到,他明白做外交政策决定时所需的审慎有多重要,以及同其他国家打交道——即我们早期被称为“外交”的正常程序。

特朗普的诸多倡议很明显在损害美国利益,所以,可以期待的是拜登政府会重回《巴黎协定》、世卫组织、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以及其他多边组织。在特朗普一系列退出之前,美国曾发挥过积极作用。拜登一直都信奉“同盟”。他知道“同盟”会让单个的力量强大数倍。他知道外交的重要性。所以,我期待看到美国的外交官,无论是在华盛顿的还是在驻华使馆的“在能力上”能有很大提升,他们会重启美中政府各个级别之间严肃的对话,让被特朗普“砍掉”的美国疾控中心在北京办公室的美方人员返华。如果可以的话,还要让两国的记者都回到各自的媒体岗位上去。

拜登团队会重新审视特朗普政府所宣称的对华政策带来的“成就”:每项政策都促进美国的国家利益了吗?有些政策会被推翻,有些会被补救,例如损害美国消费者和制造者(利益)的加税行为。这些会被重新考虑。而且我们已看到结果——特朗普的目的是减少美国对华贸易逆差,而实际上结果并非如此。

拜登团队知道中国不是俄罗斯的“翻版”,也知道特朗普政府将中俄都列为“大国竞争者”是不准确的。俄罗斯可以被看作是一个传统的“大国竞争者”,但中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修昔底德陷阱”式的对手。所以,中国的崛起正在迅速改变实力的构造,它威胁的不仅是那个带领世界进入“美国世纪”的国家的影响力,更影响了它的身份认同。这个戏剧性改变威胁着过去70年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即没有发生过大国战争和全球经济增长的国际秩序。

至于现实主义,在这个环境中存活下来需要4个C:用来最小化误解和误判的深度“沟通”(Communication);对有可能产生各方都不想发生的冲突的议题进行“限制”(Constraints);保证来自第三方的挑衅不会将美中关系拖入没有必要的战争的“协调(Coordination)”或“合作”(Cooperation)。

我还要提非常重要的一点。和一些中国学者看法不同的是,拜登政府不会是“奥巴马政府的第三个任期”。拜登在竞选中明确表示,他认为中国是一个“严肃的对手”,并且很坚定地说,美国不但要竞争,还要在重要的竞争中赢得所有对手。正如他的很多顾问所暗示的,拜登政府在和中国的竞争或合作中肯定不会“软”,而是“巧”。

最重要的是保持沟通顺畅

环球时报:正如一些国际人士的分析,特朗普选举失败,但“特朗普主义”仍在影响美国。对此,您怎么看?这会如何影响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

艾利森:相比起特朗普的遗产,更能影响拜登政府政策的是结构性现实,这是任何一个将在2021年运作的美国政府都需要面对的。我在上一个问题里说过,这意味着最重要的国际挑战是正在迅速崛起的中国,这样的中国已成为美国方方面面的竞争者,中国的崛起在影响着所有的舞台。

环球时报:未来中美关系可能爆发冲突的点在哪里,是贸易摩擦、科技竞争还是台湾问题?中美要怎么做才能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

艾利森:我认为,台湾问题和朝鲜半岛问题是最有可能引发冲突的。美中之间一场真枪实弹的战争尽管看起来难以置信,但如果发生简直就是疯狂,超出大多数人的想像。美国越来越因中国崛起对它在各方面的领导力产生威胁而感到震惊。美中双方应当敏锐认识到,在过去500年的16个案例中,有12个是“修昔底德陷阱”式的竞争并最终以真正的战争告终。对中国来说,台湾是核心利益,就好像阿拉斯加是美国的一部分一样。台湾任何想要成为一个“独立国家”的企图都会成为宣战事件。

对有可能将大国拖入“没有必要的战争”的风险有清醒认识,就等于是给危机管控加上一层保险。拜登经历过美国和苏联陷入的冷战时期,他深知那几十年最好的能够避免冷战的策略,这些策略包括共同努力去发现潜在危机、避免局势自然升级等,而最重要的是保持沟通顺畅。

“美国第一”导致“美国孤独”

环球时报:拜登在多大程度上会让美国重回多边舞台?

艾利森:如果只是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我相信拜登政府会想很快重回《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它所建立起的规则和执行程序是美国非常乐见的。但拜登需要面对美国国内政治的挑战。在其他方面,拜登会是一个多边主义者。他批评过特朗普的“美国第一”导致“美国孤独”。在回应祝贺他当选的外国领导人时,他一再强调“美国回来了”。他很有可能在就职的第一天就宣布重回《巴黎协定》和世卫组织。

环球时报:您在之前的文章中曾提醒美国人,中国已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但有些中国学者提出,中国的人均收入水平相对较低,而且中国还面对人口老龄化和经济放缓等问题。您如何证明您的观点?

艾利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现在都认为,更为精确的衡量标准是比较各国经济中的最佳单一指标,而它们的标准都显示中国经济是第一。但正如一些中国学者说的,中国面对诸如人口老龄化和负债以及经济放缓等挑战,但我认为,在今年应对疫情影响后,全球实现经济增长的大国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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