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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买房不容易,住进去之后还有糟心事

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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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八道湾的鲁迅故居在北京内城西北,《光绪顺天府志》作“八条湾”。它坐落于今天新街口南路西侧,前公用胡同内的一个弯曲小巷。前公用胡同是较为宽敞的东西向胡同,东口外是繁华喧嚷的新街口闹市,西口出去则是赵登禹路了。在前公用胡同内,有一条向北弯曲小巷,前行向西便是八道湾了。这条曲折小巷的环境,较之新街口和前公用胡同要静谧而稍显荒僻,非熟历者不易知其途径。其实,八道湾胡同也有出口通向赵登禹路,只是它的西口窄小屈曲,不大引人注意。据资料记载,赵登禹路最早是城内金水河故道,因河道淤塞断源,变成了臭水沟,后称作“大明濠”。1921年起填沟改路,因军阀混战,直到1930年秋,才把“大明濠”填平。于是按当地居民习惯,称作“沟沿”,它分作南北两段,故八道湾西口附近称“北沟沿”。1946年,为纪念抗日名将赵登禹将军,改称赵登禹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铺建沥青道。“文革”中,因“破四旧”称作“中华路”,1975年又改作“白塔寺东街”,1984年恢复赵登禹路。

20世纪80年代初的八道湾胡同

还记得是在1998年,我第一次踏探八道湾时的情形。那是国庆节后的一天,走的便是赵登禹路。步入八道湾胡同,一段不长的曲折蜿蜒之后,我找到了11号院门。胡同内行人绝少,比起新街口闹市的喧腾景象,这里显然要寂静得多了。我曾在前人回忆八道湾的文字中,欣赏过它的清净闲适和质朴大气,自度昔日的苦雨斋古树闲堂、绿荫布护,定是静雅可爱,有萧然物外之趣。而眼前所见,却让我大大失望:街门矮小,据说只是原来大门的三分之一。透过门洞,眼见私搭小屋塞满了院子。入得院内,更是进入了“八卦阵”,剩下的只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窄小通道。向住户问询,由一妇人前行导引,走入院子最里端一家门前,告知这里住一张姓老太太,是院中最早的住户,人称“猫老太太”。我想,或许从她那里可以了解这所院子更多情形。屋内有电视声音传出,叩门良久而无人应答,无奈下暂时出院闲步。再次进院,老人已在门前。说明来意后,老人热情将我延入屋内。这是一个里外间,是这所大宅院后罩房最东面的两间,当年俄罗斯盲人世界语作家、诗人爱罗先珂曾在这里住过。或许是因为它的位置隐蔽安静,当年为躲开抓捕,李大钊的儿子李葆华也曾在此避居。老人居舍极其简约,包括电视、橱柜等几件简单物品多是朋友或邻居送的。灶旁、床上及柜顶卧老猫数只,皆驯顺。这位“猫老太太”有着老北京人的传统特质—开爽善谈,加上一口纯正京腔,令人印象深刻。落座后便与老人叙话家常,话题自然是这座大宅院,以及对周作人一家人的印象,并由此枝蔓开来。

老人叫张淑珍,因亲戚早年在周家做事,她也在1950年搬入这所院子,并做些杂务。当年刚来不久,她便生下女儿白月英。据老人讲,当年是周作人太太信子、周建人太太芳子及先生儿媳张菼芳帮助接生。此前,知堂(周作人的号)先生还为这孩子起名,并用毛笔在一小纸片上题写了“白宝山”和“白月英”两个名字(因出生前不知孩子性别)。这张纸片一直保存在老人家中。谈起周作人夫妇,老人的评价是温蔼和善,并说二先生不大出门,多数时间在房里写毛笔字。还讲到二太太自己在院子里种蔬菜等等细节。

最使老人印象深刻的,是二先生日常生活一任自然,与人无争,一大家人生活并不富裕,却常以钱物济助困窘者,邻里犹颂先生遗惠,人称“周善人”。据说当地老户对这位“周善人”感情很好。二太太信子也是这样,凡遇告帮者从不拒绝,曾见她为受伤邻居涂药包扎。

早年想要买座适意的四合院,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首先需由中间人介绍,还要四处看房,既要考虑地理方位、价钱合理,又要兼顾家庭适用。鲁迅当年买八道湾这所四合院,也是颇费周折。查看鲁迅1919年日记可知,从2月11日始,由齐寿山介绍陪同看报子街、铁匠胡同之后,同林鲁生又看屋多处,又同朱孝荃、张协和至广宁伯街看屋,其他还看了鲍家街、辟才胡同等。自5月起,由徐吉轩介绍,还看了护国寺一带房屋。直到7月10日,同徐吉轩看八道湾的房子才算中意。当月15日便量屋作图。23日决定买八道湾罗氏屋,随后验契付款。8月19日晚在广和居收契,并先付洋一千七百五十元,另给中人酬金一百七十五元。10月5日收屋九间,交四百元。11月4日鲁迅同徐吉轩再往八道湾会罗姓房主及中人,交房款一千三百五十元,收院中所有房屋毕。这样合计交房款洋三千五百余元,加上中人、木工、上下水管道、装玻璃、房屋契税等,合计费洋四千三百八十五点一元。至1920年1月6日,鲁迅往本司胡同交房契税止,鲁迅为买房忙碌前后近一年时间。1919年11月21日鲁迅与周作人一家迁入八道湾。12月1日鲁迅启程回绍兴,售去祖产,“奉母偕三弟及眷属”,于12月29日回到北京。

鲁迅曾经居住处,摄于1979年夏

应该讲,最初的八道湾生活是平静的。从现有资料看,这段时间一家人生活至少在表面还算融洽。然而在1923年7月14日鲁迅日记作:“是夜始改在自室吃饭,自具一肴,此可记也。”19日日记又作:“上午启孟自持信来,后邀欲问之,不至。”26日上午鲁迅往砖塔胡同看屋。

再观周作人致鲁迅信中这样写道:“鲁迅先生: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谁—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正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日,作人。”

看来兄弟二人情感确是出现了裂痕。可就在前不久的7月3日,二人还共同偕往东安市场、东交民巷书店及山本照相馆。而后来竟发展到骂詈殴打。究何原因让兄弟二人愤气相向、彼此冰炭呢?通常说法是家庭经济原因,大率由于二太太一意铺张,用钱无度,致使日常用度发生拮据等。另有其他种种说法和猜测,由于文献无徵,当事人又缄默不谈,局外人更不能详其始末,所以在此就不便赘言了。

文章出处:《北京文史》——《重访北京新街口八道湾胡同的鲁迅故居》

作者:赵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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