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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鸽子”大王阿格里奇

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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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钢琴家凭借在台上的演奏引人入胜,传为美谈。有些钢琴家即便不在台上同样扣人心弦,妇孺皆知。玛塔·阿格里奇便是这样一位无论人在台上还是不在台上都自带主角光环、身处聚光灯下的钢琴家。年初,她因心脏健康原因取消了一系列音乐会引发大量传媒关注,人们随之也对她过往取消音乐会的“黑历史”议论纷纷。

传奇“鸽王”钢琴家

取消音乐会在乐界司空见惯。在这个拼脑力和体力的领域,从事演奏、歌唱和指挥的表演家们偶尔会由于内因或外力无法现身活动,从而导致活动取消或临阵换将。身体不适、航班延误、乐器损毁、乐师罢工、同伴消失、路遇暴雪、观念不和等都是诱发由大量变量和未知构成的音乐会变故的因素,凸显这个尚没有被机器人取代,也未被人工智能左右的以“人”为本的行业的不确定性。

就像《三体》中所暗示的,如果人类的繁衍存在是一个延续数万年的偶然,是恒纪元间隙的乱纪元,那么有一位钢琴家则把上台演出变成了偶然现象,把演出变故当成家常便饭,让这个本就充满变数的行业更加扑朔迷离。

阿格里奇取消音乐会频次之繁、覆盖面之广、提前量之短,久而久之享有“鸽王”的暗黑外号。时任《华盛顿邮报》首席乐评人安妮·密盖特在2017年10月的一篇文章中呈现的内心变化想必可以一吐一众乐迷乃至音乐会主办方在阿格里奇音乐会开演前刹那间的不安心声:“华盛顿肯尼迪中心的乐队音乐会,牵制听众神经的并不是乐队,而是一位以放鸽子闻名遐迩的神秘兮兮的传奇钢琴家。涌进音乐厅外大堂的人们心有余悸,忐忑不安地回忆着上一次听到她现场的情形——约莫有三十年之久——或者回忆着上一次本该听到她但却被她取消的现场。一位女听众信誓旦旦地说,只有看到她走上舞台才算落定。定睛一看,她果然上台了。”

取消音乐会的经历凡音乐家人尽有之,唯有少数人等如阿格里奇的一举一动才让传媒闻风而动,却也道出了万人瞩目必有非凡之处的道理。驰骋乐界半个多世纪的阿格里奇琴音瑰丽,高超的天分和后天的努力让她在钢琴前具有无限表现力。她的力度千钧,虽然用男性式的审美衡量女钢琴家未免老套过时,但她在协奏曲中展露的恢弘气势为她赢得了“女祭司”的称号。她特立独行,年届八十还穿着少女时代的衬衫和棉裤,时光的流水仿佛绕她淌过。

恐怕没有什么比新加坡交响乐团对阿格里奇的形容更能捕捉大众的期许了。2019年6月7日至9日,乐团雄心勃勃推出由三场音乐会组成的“阿格里奇在新加坡”计划,希望此举成为2018年她在新加坡首演的火热延续,也是乐团四十周年庆典的重头戏。乐团开出了小提琴家曾宇谦、指挥家达里欧·恩塔卡与阿格里奇老少配的菜单,曲目包括贝多芬、拉赫玛尼诺夫、柴科夫斯基、李斯特和勃拉姆斯等。宣传文案写道:“阿格里奇在钢琴家的超绝能力经由天赋放大到超出认知的程度,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尽善尽美。

结果是“百闻没有一见”,阿格里奇于当年5月末取消了新加坡的演出,阿格里奇在新加坡彻底“凉凉”。由此,新加坡交响乐团加入到由波士顿交响乐团、旧金山交响乐团、瑞士韦尔比耶音乐节、卡内基音乐厅、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悉尼交响乐团这些遍布全球五大洲四大洋声名显赫的音乐活动主办方中,成为被阿格里奇放鸽子集体中的一员。

霸王条款定乾坤

青年阿格里奇

取消活动的理由捉摸不定,不一而足,源远流长。17岁那年阿格里奇就因取消演出“一战成名”,理由是“手指受伤”,她故意割伤了手指以“验明正身”。此后漫长的岁月中,她避免与音乐会主办方签订合同,或者把合同拖延直至上台前片刻才签署。鉴于自己的威望和影响力,主办方和部分听众倒也习惯了这种“霸王条款”。

2001年10月,她取消了原定于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举行的音乐会系列“阿格里奇的视角”,只因其中一场与钢琴家内尔森·弗莱尔的双钢琴独奏音乐会因为后者抱恙无法出席。次年1月19日在卡内基音乐厅的音乐会“阿格里奇与朋友们”则因为“遵照医嘱”而取消,一并消失的还有那两个月在巴黎的音乐会。

2004年4月,她因“健康原因”取消了与旧金山交响乐团原定合作的舒曼钢琴协奏曲,招致听众震怒。2007年3月,她取消了与迪图瓦及波士顿交响乐团在波士顿的四场乐季套票音乐会,原定曲目上有贝多芬《第一钢琴协奏曲》,而此前她和迪图瓦在瑞士日内瓦与罗曼德管弦乐团,在苏黎世与音乐厅管弦乐团,在费城与费城交响乐团的音乐会都照常进行。取消波士顿的理由是“精疲力尽,遵照医嘱需要返回欧洲休养”。为她救场的是王羽佳。

尽管缺乏强有力的线索证明王羽佳是因救场阿格里奇而一夜成名,但这位经常被拿来与其相提并论的女钢琴家的确与前辈有着难解难分的救场之缘。波士顿救场过后整整十年,阿格里奇提前一周通知悉尼交响乐团,告知自己不会出演与乐团及迪图瓦原定2017年6月底至7月初的三场音乐会,理由是“精疲力尽,无力跋山涉水”,与澳大利亚首演失之交臂。为她救场的王羽佳刚入而立之年,以贝多芬《第一钢琴协奏曲》技惊四座,乐评人斯蒂夫·莫法特如此敲下澳大利亚《每日电讯报》的大小标题:“王羽佳掀翻了整座音乐厅。为阿格里奇救场也许对她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但我相信几乎每个听众都会尽兴而归。”

全家上阵保出勤

阿格里奇与迪图瓦

迪图瓦是和阿格里奇合作频次偏高的指挥。作为阿格里奇的前夫,也是阿格里奇小女儿安妮的父亲,迪图瓦是不少乐团为了成功“诱捕”阿格里奇而开出的“定心丸”,但来自波士顿和悉尼等地的例子证明,即使有了这颗定心丸有时也让人难以省心。

除迪图瓦之外,新加坡交响乐团邀请的达里欧·恩塔卡也是阿格里奇的长久合作方,作为钢琴家的恩塔卡多次与她在室内乐中合作。此外,巴伦博伊姆、小泽征尔、科瓦塞维奇、内尔森·弗莱尔等都是让她心动不如行动的合作对象。

在同一场音乐会中安排阿格里奇的亲朋好友作为合作方似乎是值得一试的确保钢琴家保持出勤率的良方,因为“遵照医嘱”的取消理由底下很有可能是“思念家人”的真心。乐迷也深谙此道,懂得聆听她现场最佳的途径之一是到她的主场,那是她和家人享受亲情的度假胜地。

阿格里奇的主场一度有两处,均风景宜人。靠近意大利的瑞士卢加诺风光秀丽,山水一色,一张阿格里奇的卢加诺音乐节入场券近乎是欧洲乐迷欣赏钢琴家演出的“稳定饭票”。音乐节自2001年坚持到2016年,银行赞助商撤资后不得不停办而艰难迁至汉堡。

另一处主场在日本。虽然小泽征尔依靠个人影响力试图吸引钢琴家到自己担任艺术馆馆长的水户室内乐团驻扎,但阿格里奇在亚洲的主场却是在享有“日本温泉第一乡”美誉、人口不足12万的九州城市别府。日本钢琴家伊藤京子上世纪70年代末在慕尼黑与阿格里奇相识,两位女性遂为挚友。1995年,在别府市的优惠政策和伊藤京子的坚持下,阿格里奇宣布在别府成立室内乐音乐节,同时就任别府音乐厅总监。历三年准备,音乐节于1998年初试啼声,2007年由新成立的阿格里奇音乐基金会接过主办权,今年乃第23届。

两处主场之外,来自客场的经验同样值得学习。2019年5月,阿格里奇首度访问上海,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两场乐队音乐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第二场圣-桑《动物狂欢节》中,阿格里奇演奏钢琴,前夫迪图瓦担任指挥,两人的女儿安妮担任旁白,乐队中提琴声部就座的是阿格里奇与首任丈夫陈亮声的女儿陈亚能。合家团聚于申城舞台,四人连同乐团上演了一台融亲情与友爱于一体的好戏。

唐若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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