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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开端》只是一个“加长版剧本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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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谁说《开端》只是一个“加长版剧本杀”?

从现实转换为《开端》,又从虚幻中走向“人间”。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加明白,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生活中该珍视什么。

1月23日,今年第一部热播剧《开端》完结,获得8.2的高分,拿下12亿播放量。该剧讲述了游戏架构师肖鹤云和在校大学生李诗情在遭遇公交车爆炸后“死而复生”,于公交车出事的时间段内不断经历时间循环,从下车自救到打破隔阂并肩作战,努力阻止爆炸发生、寻找真相的故事。

对于这部被冠以无限流、循环概念的电视剧,由于其比较新颖的叙事方式,从开播起就点燃了大众的观剧热情。

多年前,北京电影学院教授苏牧在他的《荣誉》书中,对电影《罗拉快跑》进行了拉片分析。在他看来,这部循环了三次才完成任务的电影,是一种崭新的电影,类似闯关游戏。当这种模式演变成今天的《开端》时,它只是一个游戏或电视剧吗?

生活中,每个人都可能是“背景板”

观众和主角一起“破案”,无论推测与剧情走向是否相符,都能获得沉浸的快感,自然能引起青年群体共鸣。

肖鹤云的扮演者白敬亭曾参加过推理真人秀节目《明星大侦探》,这个节目每期设定一个故事为剧情背景,玩家同侦探通过阐述不在场证明、现场搜证、集中推理等方式找出凶手。当下,在青年群体中盛行一种消遣方式——剧本杀,也可以说是线下《明星大侦探》。《开端》就像一个加长版的剧本杀,观众和主角一起“破案”,因而无论推测和剧情走向是否相符,都能获得沉浸的快感,自然能引起青年群体共鸣。

如果以游戏设定看待《开端》,显然玩家是李诗情和肖鹤云,车上的甲乙丙丁乘客是游戏中的NPC,即非玩家角色。李诗情作为本剧的第一视角,经历了5次循环后,才终于寻得帮手肖鹤云。这5次循环,也让她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梦,而是一场无休止的循环。肖鹤云加入后,他们的任务迅速进阶到判断爆炸还是意外、寻找杀人凶手、制止犯罪发生。

寻找杀人凶手的循环里,甲乙丙丁的“前史”被翻了出来,他们干瘪的生命随着前史“活”了起来,于是他们不再是一个背景板,有一个具体的名字,更有着平淡而有力的人生。他们是举着手机一路边拍边解说的主播,是千里迢迢给孩子送西瓜的父亲,是有哮喘被父母严加控制但又极其爱猫的中二青年,是想见义勇为获得奖金供孩子读书的爸爸,是曾经在大桥上痛失女儿的父母……他们各有各的牵挂,也有各有各的烦恼。亲子关系、网络暴力、冷漠围观等等,这和我们的烦恼如此贴近,又和我们的生活如此相似。

生命随着追溯丰满起来,车厢随着循环熟悉起来。因而,找到凶手、阻止爆炸不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所有乘客及背后的家庭。所以李诗情才会说,“如果能救下这一车人,就是最出格最放飞自我的事情”。循环,让她从“能救一个是一个”走向了“不放弃任何人”。

其实,对这部剧来说,谁是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被延展的故事,是人物众生相。

不过,对“前史”的追溯,让第一视角的李诗情陷入了单薄的“符号化”中,她几乎是唯一一个没有前史的人,好像生来就是为了解救这一车人而存在。李诗情只是一个女大学生,在公交车上,她没有任何力量上的优势,但她还是敢和陶映红几次三番对抗。

所以,这个被选中的女孩,露出最赤诚的模样,以个体的力量,对抗着看不见的命运。她让我们明白,不只是孔武有力才能自救或救人,一腔孤勇,一片善心就能撬动一车人改写自己的命运。

肇事者受害者都“说话”,去追问“为什么”

《开端》之所以让笔者触动,就在于它让淹没在新闻中的肇事者和受害者都能平静地开口“说话”。同时,它也回答了大众一直追问的:为什么要报复社会?

过去的若干年里,我们看到过国内外诸如公交恶性事件、电车爆炸、闹市杀人等骇人新闻。

刹那之间,生命停止,时间折叠。我们无从知晓这些案件中最后的几秒、几分钟、甚至几小时,但这部电视剧让折叠的时间舒展开来,还原成具体的人和事。

毕加索的名画《格尔尼卡》很特别,三维空间被平铺在画布上,形成了三维立体画的风格。叙事中的无限流或是循环,就是另一种意义的《格尔尼卡》,把被折叠的时间一一舒展开来,形成立体的叙事。李诗情和肖鹤云进入循环,就是撑开其他乘客被挤压时间过程。

《开端》之所以让笔者触动,就在于它让淹没在新闻中的肇事者和受害者都能平静地开口“说话”。它让我们明白曾经瞬间丧生在公交车或突发恶性事件中的人们,也是我们熟悉的人,甚至亲朋好友,而不是肇事者要报复的“社会”。它也让我们明白,车上的“看客”各有各的难处,每个人在危急时刻做出的选择,是人性使然,也有客观原因。它回答了大众一直追问的:为什么要报复社会?

近年来,随着网络迅速普及,恶性事件的“恶”被不断聚焦放大,以至于人们厌烦了挖掘肇事者背后的故事,因为这像是在为肇事者开脱。人们往往以情绪性的“别问,问就是死刑”或者“同情肇事者,那谁来同情无辜者”来应对。但这或许是一种怯懦,不敢直视现实,不敢解开谜团,不敢揭开真相。

如果不去追问为什么,谁能知道《开端》里面公交车司机王兴德和锅姨陶映红内心的纠葛呢?陶映红或许是一个偏执者,她无法直视也无法接受女儿突然离世的噩耗,她一心想寻找女儿去世的真相,所以才走上极端之路。

或许阻止类似案件的最好方式,就是了解每一个具体案例背后的原因,然后尽可能地提前布局,抹平这些孤苦者内心的沟壑,理清他们心中的纠葛。不然,我们就极有可能成下一次恶性事件的“背景板”,在别人的一声叹息中消失不见。

循环外衣背后,是“折叠的时间”?

时光不能倒流,所幸,电视剧能让我们进入折叠的时间,窥探那些人、那些事。

如果说我们因为循环的形式喜欢《开端》,那必然只能吸引小众群体。就像《隐秘的角落》一样,同样是破案悬疑题材,但因它更具有普适性,才能出圈。《开端》虽然类似游戏设定,给人一定的刺激感,但更打动人的,是它对群体生活的勾勒。

这个故事既不是《罗拉快跑》那样,只是为拯救自己的男朋友,也不是《明日边缘》那样,需要同外星生物对抗。它不宏大,也不细小;既不私人,也不悬浮,它贴近我们的日常,所以才能被群体广泛接受。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传统思维中那类“以故事取悦观众”的时代,正在默默地被分化。这既是观众整体水准的提高,也向编、导、演等从业人员,提出了另一个层面的要求。

《开端》播放期间,不少人大开脑洞猜测结局,有人认为是李诗情的梦中梦,有人认为是肖鹤云架构的游戏,还有人认为李诗情患有幸存者综合征。很庆幸的是,我们看到警方以承诺重启调查王萌萌案说服王兴德和陶映红,爆炸解除,全车获救,循环终止。当所有乘客获得表彰时,我想起了《孤勇者》这首歌: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或许它不如游戏设定来得刺激,或许不如梦来得酣畅,但无论是把这一出15集的电视剧消解成一场游戏还是一场梦,都会把剧中所呈现的现实一笔勾销,也与这部剧如此贴近现实的基调不适配。电视剧始终从生活中来,也要到生活中去。从现实转换为《开端》,又从虚幻中走向“人间”。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加明白,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生活中该珍视什么。这个光明的现实也给了我们一种力量,去面对,去揭开,去理解。

的确,现实往往给人一种无力感,我们无法预知何时何地会发生什么事情,唯有在事后恶声谴责,然后带着一腔的怒火和警惕,继续踽踽前行。这部剧或许也只是作者看到某个公交恶性事件后的一个脑洞,她希望人群里,有个姑娘叫李诗情,能阻止这起惨案的发生。而我们也如作者一样,希望有个叫李诗情的姑娘,能改写一出出的悲剧。只是,李诗情是那么普通,和你我一样。

时光不能倒流,所幸,电视剧能让我们进入折叠的时间,窥探那些人,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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