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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满彻与《十一月的阶梯》:日本音乐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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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武满彻与《十一月的阶梯》:日本音乐的崛起


2020年1月8日晚,上海交响乐团在音乐总监余隆的率领下,携手多位独奏家,带来了一场融贯东西方创作的音乐会,三部在风格上大相径庭的作品被放置在一起,也折射出本乐季的多元理念。无论是周天的格莱美奖提名之作《乐队协奏曲》,还是由周挺演绎的贝多芬《第一钢琴协奏曲》,或是上交在余隆棒下的表现,都展现了中国音乐家们在所具备的卓越才能。

指挥余隆和上海交响乐团

本场音乐会受到不少资深乐迷的关注,不仅是因为上述的理由,更因为开场别具一格的表演标志着日本作曲家武满彻的名作《十一月的阶梯》在中国的首演。为了这次演出,余隆特别委托武满彻之女武满真树邀请了两位音乐家参演:尺八演奏家柿界香以及日本琵琶演奏家久保田晶子,和特殊编制的乐团一同完成这次历史性呈现。而这次演出,也通过事先的诸多预热,引起了音乐爱好者们的广泛关注,武满彻,这个阔别国内音乐舞台的名字,重新进入了观众的视野。

演出现场

出生于1930年的武满彻,不仅是日本最具国际声望的作曲家,甚至可以说是亚洲作曲家在世界上的至高代表之一。他的作品被全世界各大乐团争相竞演,也受到作曲同行们的广泛认同和敬重,他从一个自学音乐的爱好者,成长为利用西方的先锋作曲技法表达个人精神世界和审美的自由自在的艺术大师,而由他担纲配乐的日本影片更让他广受爱戴,其间的历程堪称传奇。在作曲家即将迎来90周年诞辰之际演出他的作品,意义更多一分。

受到家庭的影响,武满彻从小就对音乐抱有极大兴趣,耳濡目染日本民族乐器和唱片中的贝多芬、门德尔松。他从自学创作开始,逐渐迈入专业学习,通过广播,他听到了弗朗克、德彪西等法国作曲家,也受到了驻日美军播放的爵士乐的影响。这些元素,都成为了武满彻日后创作中化于无形的元素。

上世纪五十年代,一批日本文艺界的有识之士结成了“实验工房”,为包括电影、戏剧、广播电视节目在内的各种形式进行创作,武满彻的创作不拘泥于科班的内容,也得到了不同行业的滋养。1957年,武满彻创作了《弦乐安魂曲》,日本舆论界充耳不闻,却被两年后访问日本的大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无意中在NHK的节目中听到,他给予了武满彻高度的肯定,武满也因此开始走上国际化道路。

上世纪六十年代,武满彻开始为大量的重要电影作品配乐,在这些作品中,他运用了许多日本的民族乐器,尺八和日本琵琶是其中反复出现的,尽管这两件乐器在日本并不少见,但能将两件乐器进行搭配,并且用先锋的技法和极具个性的音乐语汇取得好的效果,武满彻无疑是第一人。在琵琶演奏家鹤田锦史和尺八演奏家横山胜也的帮助下,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二重奏作品《蚀》诞生了。这部破天荒的作品并不刻意追求演奏技法的创新突破,而是依然运用乐器本身的基本可能性,将全新的世界观赋予听者。

日本琵琶演奏家久保田晶子

在这之后,在美国颇为活跃的小泽征尔将武满彻推荐给了当时纽约爱乐乐团的总监伯恩斯坦,由他委约武满彻,继续为“日本琵琶-尺八”的组合创作一首与交响乐合作的作品,于是就有了《十一月的阶梯》这部以类似变奏曲的结构写就的作品。在这次上海的现场,音乐家们带来了一个非常独特,又颇为成功的演出,尺八那摄人心魄的呜咽之声,和日本琵琶凄厉孤寂的肃杀之音,在西洋乐器的“阵法”中穿梭来去,就好似一幅可以穿透灵魂的极简写意,不经意间就把人带去远空之中。

根据武满彻的创意,这部作品并不按照常规编制来演奏,而是把弦乐和打击乐分成两组左右分列,管乐依然剧中,却并不适用常见的长笛或者圆号,音响效果十分凄厉,并不时闪现出轻盈的光芒。日本琵琶和尺八位于指挥的左右,除了乐谱上标示的内容,这两件日本乐器在炫技的独奏段落中均依据图形自由演奏,这显然是武满彻受到美国的偶然性音乐创作思潮的影响而进行的尝试。作为首演者横山胜也的高徒,柿界香先生的尺八表现出了万千变化,吐纳之间连微弱的气息声都成了音乐的重要组成,而他的演绎之所以精彩,也是因为他的老师用口传心授的传统教学法,将这首曲子的奥秘教给了他。近年来,他随着迪图瓦等著名指挥家走遍世界,在包括萨尔茨堡艺术节在内的诸多重要场合演奏这部作品,《十一月的阶梯》已经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柿界香演奏尺八。

由于武满彻作品通常写得很不“满”,注重“无声胜有声”的效果,这和他的日本文化背景是不无关联的。在排练期间,余隆特别要求乐团要聆听两位独奏者的炫技部分,要保持安静,这也是武满彻在谱面上特别写下的。寂静也是音乐的一部分,而“空”不代表没有音乐,这些空隙中存留着残响、余韵,这是武满彻创作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音乐会当晚,观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气场,现场的观赏纪律较好,也是这次演出成功的关键之一。

1967年,小泽征尔和纽约爱乐乐团演绎了这部为庆祝该团125周年的庆贺之作,不仅获得巨大成功,也让日本乐器和作曲家得到了美国音乐家的充分尊重。美国音乐界开始广泛讨论日本所发生的一切,并且赞叹他们在二战之后迅速恢复的面貌和探索精神。无需赘言,武满彻用作品打开了世界文化界的心扉,不仅在美国,在欧洲,由指挥巨匠伯纳德·海廷克指挥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录制了这部作品,并且通过飞利浦唱片全球发行。

我们时常讨论中国文化、中国形象如何在世界上进行最佳的呈现,答案很简单,就是让真正优秀的作品和音乐家走出来,绝非盲目自大。武满真树在音乐会前夕的访谈中说:父亲从来没有考虑过要通过自己的作品去推广日本的民族乐器,而是从自身创作的需求出发,所谓“传扬日本乐器”只是水到渠成的事。而另一方面,如上海交响乐团能够率先将这样的作品呈现于舞台,对于我们也是一种知己知彼,温故知新的过程,目前能够做到这样高瞻远瞩的艺术机构,似乎还不多。

横山胜也曾经撰文,把这部作品中的即兴比喻为“孙悟空在佛祖手里翻筋斗云”,他说:“作品中有着寻常的呼吸无法表达的声音,强音包罗万象,弱音指向永恒,无论如何努力,似乎都有无法达到的想法。”能让演奏者感动如是的作曲家,又何愁走不出国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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