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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作家视野下的德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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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移民作家视野下的德国故事

  • 《我们与祖先交谈的夜晚》[德]萨沙·斯坦尼西奇著 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小说为一个德国村庄描绘了一幅万花筒般的肖像,探讨了“我们”与历史的关系、铭记历史的责任等严肃主题。这部小说在中世纪历史和现实中自由穿行,对德国的政治现实有敏锐的观察,但这部小说也不会特别沉重,结尾充满救赎意味,又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萨沙·斯坦尼西奇1978年出生于波斯尼亚小城维舍格勒,父亲是塞尔维亚人,母亲是波斯尼亚人。1992年,为了躲避波斯尼亚战争,年仅14岁的他与父母亲逃亡到德国海德堡,从此定居下来,并以德语写作,成为了一个失去故乡和母语的人。

    2006年,年仅27岁的斯坦尼西奇横空出世,凭借长篇处女作《士兵如何修理留声机》崭露头角。斯坦尼西奇是讲故事的天才,在孩童的天真视角中,不仅有波斯尼亚社会小人物的种种生活面相,更映现出政治变迁对日常生活的塑造和改写。小说问世后便获得英格博·巴赫曼文学奖的“读者最喜爱作品奖”。

    2014年,沉潜数年的斯坦尼西奇再度归来,凭借《我们与祖先交谈的夜晚》获得当年莱比锡书展大奖、德国图书奖提名,被誉为德语文坛上“令人耳目一新的事件”。斯坦尼西奇曾说,这本书的灵感来源于重返故乡的经历。其时,他回到故乡小城维舍格勒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在村庄墓地中看到,每块墓碑上都刻着他的家族姓氏。他猛然意识到:这个村庄的故事可能很快就会消失了,完全湮没在时间的汹涌大河之中。他决心写一本村庄的故事。

    菲斯滕费尔德,位于德国东北部勃兰登堡州的一个小村庄。千百年来,它见证了中世纪时期女巫被烧死、强盗被处以绞刑;目睹近现代德意志的兵燹和兴衰;更在两德的分裂和统一中浮浮沉沉,如今村庄人口开始缩减,老一辈人日渐凋零,“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于出生的人”。“安娜节”是村庄的传统节日,尽管庆祝节日的许多规矩不再因袭,在初秋到来时,人们仍将燃起篝火,焚烧假人。

    节日前夜,整个村庄陷入夜幕,斯坦尼西奇以诗意而精微的笔触对准一个个次第上场的人物,形成一帧帧连绵深远的电影镜头:开渡船的艄公开场便已死亡——一个意味深长的消失——留下湖上空荡荡的小船和亮着灯的艄公小屋;90岁高龄的克兰茨夫人,一位来自于前南斯拉夫地区、患有夜盲症的画家,她的画笔是历史的记录者,但她从未成功描摹过夜色中的村庄,此刻,她冒雨再次出门尝试;一个名叫安娜的女孩正在绕着村子夜跑,巧遇两名神秘男子,又撞上了试图自杀的“前东德上尉、后来的护林员、如今退休在农业机械厂打黑工”的施拉姆先生;前东德秘密警察迪茨舍曾偷看人们的信件,至今仍为人诟病,他独来独往,将全部热情用于养殖德国矮腿鸡。形形色色的人物穿针引线,织就了村庄的集体肖像,此外,一只游走于村庄偷鸡蛋的母狐狸还提供了一个平行于人世间的动物视角,正因为在村庄的场域中,人、动物、景物是平等而一体的,才使得“交谈”的层次更加丰饶、含义更加浑厚。

    十几个人物的命运如同丝线缠绕交织,村子几百年间的历史和传说穿插其间,与现实不断闪回交织:跑步的女孩名叫安娜,被指控为女巫、处以极刑的年轻姑娘叫做安娜,还有三十年战争中击退流寇拯救村庄的女勇士安娜,被意外烧死在烤炉中的女孩也名叫安娜。历史和现实在这一夜形成了精密的对位:历史和传说不仅活在过去,也无时无刻不在参与当下的生活;当下的人物与鬼魂和祖先交谈而不自知,他们在面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与幻想时终将与古老的历史相遇。但《夜晚》绝非是一本考古或志怪之书,而是处处映现作者对当代政治社会问题的敏锐触觉。

    《夜晚》的语言如诗,在不动声色之间富于幽默。但斯坦尼西奇的幽默中全无反讽,而对他笔下的人物赋予感同身受的理解,以神色舒展的温情化解他们在政治现实中的困境。谈到迪茨舍过去偷看人们的信件,作者揶揄道“如今人人都写电子邮件……要说电子邮件,有另外的人一起阅读,那就是病毒和美国人”,将欧洲纠结的信息安全问题巧妙嵌入当下与历史的对话中。

    正是在对消失事物的追寻和呼唤中,作者对“已消失的故乡”和“当下的故乡”倾注了相通的生命力。我们便可以理解为何斯坦尼西奇在《夜晚》中选取第一人称“我们”作为叙述人称:这不仅是一次别开生面的写作探索,更寄予了斯坦尼西奇对“第二故乡”的情感认可。这一叙述角度使外来观察者消失了,叙述者融入、沉浸到村庄的肌体当中,使得讲故事不再是外来者的窥视或俯瞰,而成为村庄的自发呈现。它具有指向作者本人的象征意义:移民作家完成了从“他们”到“我们”的身份转化。

    杨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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