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新闻

瓜:绵绵瓜瓞 民之初生

山西晚报

关注

原标题:瓜:绵绵瓜瓞 民之初生


瓜,象形字,外象其蔓,中象其实,藤生而布于地。
《诗经》5次提及瓜,但迄今没人能确定,祖辈们吃的到底是哪种瓜。
不管哪种瓜,老祖宗对吃瓜一点都不陌生,《豳风·七月》特地说,“七月食瓜,八月断壶”。按今天的想象,7月里吃的瓜,最大可能是西瓜。不过,医学家兼动物、植物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记载过西瓜的出身,“胡峤于回纥得瓜种,名曰西瓜。则西瓜自五代时始入中国”。西瓜之“西”,得自西域而非“西方”,说是张骞开中西交通之后始有,不会有大错。
倒是有一种瓜,虽然原产非洲,但史前时代就已经在中国落地生根,算是半个土产,所以很多考证者以为,嗯,“七月”所食之“瓜”是甜瓜。东汉班固,说起敦煌,即称之“古瓜州也,有美瓜”。也正是因为较其他“瓜”更甜,所以这个葫芦科黄瓜属的物种,被命名为“甜瓜”。
别急,甜不是《诗》之“瓜”的惟一特征。稍隔两篇,同样是《豳风》,《东山》有这么一句,“有敦瓜苦,烝在栗薪”。对,还是有人因文生义,瓜苦就是苦瓜,可苦瓜跟西瓜一样,此时尚未在中国落户。朱熹说,瓜苦可能是瓜匏,比如周振甫、李山等人就采取此义,并延伸为“合卺”之“卺”。所谓合卺,就是用匏瓜,即葫芦,一剖为二,以之盛酒,新郎新娘共饮“一匏”,寓意合为一体。后来喝“交杯酒”,源头在这里。
《东山》是讲征人还乡的诗,“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窒,我征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的确,别说新妇,“旧妇”一别三年,也要“叹于室”,想起新婚之美颜,自是悲喜交加,衬其情切。
可惜,随后的一首《小雅·信南山》,一举推翻前两种推测。《诗序》说,这是一首为刺幽王而思古的诗,当然,跟以前一样,去掉其中的情绪指向,倒是一首不错的祭祀诗。提到瓜的这句这么说,“中田有庐,疆场有瓜”,田间有草屋,田埂有鲜瓜。可紧跟着,这么展开,“是剥是菹(音同组),献之皇祖”,是剥了皮还是腌作菜?甜瓜和葫芦,似乎都没有这个功能啊?这不,有人来找补,这个是冬瓜,好吧,说这个话的《广雅》,比西瓜早一点,但也只到三国时期。
这样名物难考的事,并不鲜见。以徐鼎为代表的“不求甚解派”,和个稀泥,“瓜,统名也,种类不一,五方所产又殊”,在《毛诗名物图说》里,索性画了一个南瓜、一个冬瓜,“图其一二以例凡”。瓜,提及次数不少,侧面说明,这类藤蔓植物的果实,在先民的生活里占据着不小的分量。
尤其是,“一根藤上七朵花”,超强的繁殖力,莫说是视野未广的古人,今天见到葫芦、甜瓜植株本尊的人,也多有叶繁果茂、瓜垂离离的既视感。藤蔓植物,另外还有个特点,开花有先后,果实发育成熟自然也分出个迟早。大瓜为瓜,小瓜为瓞(音同碟),所谓瓜瓞绵绵,正是这一藤满架瓜的直观意象。
这样的意象,让“瓜”得以由“俗风”而入“大雅”,登堂入室。《大雅》里,有两篇追绍周族发展历史的史诗,竟然都与瓜有着紧密联系。其一,《绵》,开头即是“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我们这一串串瓜样的子民,起初,从杜水、沮水、漆水而来。其二,《生民》,表彰始祖后稷刚出生就懂得农耕,“诞实匍匐,克岐克嶷”,庄稼地里是“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音同讽)”,举凡豆、榖、禾,麻、麦、瓜,皆是田垄累累、丰获多多。
最近良渚古城入选世界遗产,众人雀跃,说中华文明有了确凿的五千载之实证。实际上,再多一千年,赶上古埃及一样辉煌,又如何?终究让文明得以延续的,正是这根植于农业耕作,而生出来的瓜瓞绵绵之期望、之厚力。切莫被吉庆画里误导,以为绵绵之力,来自权贵人家的追蜂捕蝶,自己就甘愿做个老实的吃瓜群众。

彭澄

关注“草木诗经”微信公众号,阅读彭澄更多文章。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