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谈“中国古代丝绸图系”丛书:摸清丝绸文物的“家底”
原标题:赵丰谈“中国古代丝绸图系”丛书:摸清丝绸文物的“家底”
由中国丝绸博物馆牵头主编、浙大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古代丝绸设计素材图系》系列丛书日前在北京首发。丛书共有十卷,分为汉唐卷、辽宋卷、金元卷、小件绣品卷、装裱锦绫卷、少数民族卷、暗花卷、锦绣卷、绒毯卷、图像卷。该书通过对中国丝绸文物的基本素材的收集与整理,进行设计素材的研究,按照丝绸文物的年代和类型集结成十册。
该书总主编赵丰近日接受“澎湃新闻·古代艺术”近日专访时表示,这一套丛书的意义之一正在于对中国自己的丝绸文物家底有了一次全面的了解,通过对中国古代丝绸纹样的梳理,也直观呈现了中国古代丝绸图案和纹样的变迁史。更重要的是这次的研究和出版是指向未来的创新和再利用的,为设计师提供中国古代丝绸设计素材。
丝绸在中国历代均有丰富的遗存。最早的丝绸出土于五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中,在商周早期的各种遗存中也可以找到不少丝绸的实物。而完好精美的丝绸织绣服装在战国时期的墓葬中开始大量出现,如湖北的江陵马山楚墓、江西的李家坳东周墓。汉唐间的丝绸出土更是数量巨大、保存精好,特别是汉唐间丝绸之路沿途出土的丝绸更为重要,其中包括了来自东西两个方向的丝绸珍品,丝绸图案中也体现了两种艺术源流的交融和发展。宋、元、明、清各代,除相当数量的出土实物外,丝绸还有大量的传世实物。
据该书总主编、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赵丰介绍,这些丝绸纹样素材是他们从出土和传世的丝绸实物、寺观壁画、古代绘画珍品等上万件文物中筛选和提炼出千余件纹样,进行复原、描绘、修正,最后集结出版。每一件纹样都配有原文物图、复原的标准纹样图和一段纹样说明。
而这些丝绸或者与丝绸相关的文物都保存在过去的皇家苑囿、各大收藏机构,很多甚至已流散海外,平日难得一见。前期丝绸文物素材的收集工作可谓是一项劳师动众的的大工程。赵丰认为此举的意义之一正在于对我们自己的丝绸文物家底有了一次全面的了解,通过对中国古代丝绸纹样的梳理,也直观呈现了中国古代丝绸图案和纹样的变迁史。更重要的是这次的研究和出版是指向未来的创新和再利用的,为设计师提供中国古代丝绸设计素材。《澎湃新闻·古代艺术》专访本书总主编赵丰,谈丝绸纹样的变迁和该书出版意义。
澎湃新闻:中国古代丝绸涉略范围很广,你们的遴选标准是什么?哪些丝绸纹样可以入选你们这套大系?
赵丰:这其实是我们关于中国古代丝绸纹样设计素材再造研究的一个项目,我们想对中国古代的丝绸纹样进行梳理,而且设定的目标很大,希望尽可能全面。前期搜集了有一万件丝绸文物,然后从文物实物中提取图案素材。但是这一万件文物中图案有重复的有残破的,比如一件龙袍,龙的图案可能跟另外一件龙袍类似,或者一幅图案中有牡丹、荷花、月季等,我们通过对图案筛选、分解、提炼,最后留下约3000个图案素材,储存于电脑形成一个数据库。而且我们把这些素材都矢量化,可以单独提取,变换色彩、变化角度,不同的图案之间还可以重新搭配,便于以后的设计使用。
这个项目我们已经做了三年,形成一个大的数据库。这次我们又从中选取了有意义、有背景、有历史参考价值的纹样图案进行出版,形成十卷本,每卷选录150——200件左右的纹样。在出版物中的呈现我们做到每件纹样配有织物原物图;其次有我们复原和重绘过的标准纹样图。最后还会配一段“纹样小史”,叙述图案的来历、出处、特点等。不过织物原物照片不是重点,所以配得较小,纹样复原以矢量图为主,所以刺绣的表达比较困难一些。所以这个遴选标准,从设计角度来说我们首先选择适合于将来再创造和创新的;其次尽量挑选有出处、有故事、有来历的纹样。
澎湃新闻:前期素材的搜集过程应该是一项劳师动众的大工程吧?这些丝绸文物的出处都包括哪些?
赵丰:对,我是这套书的主编,我们每一卷还有分卷主编,都是在这一领域从业多年的高校学者或者教授。前期的素材搜集工作是一项劳动密集型工作,但是也对我们的丝绸文物家底进行了一个大摸底。
这些丝绸文物的出处主要来自博物馆馆藏,也有一些私人收藏。除了来自国内博物馆,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十卷本中,《汉唐卷》、《辽宋卷》、《金元卷》基本是以考古出土文物为主,囊括了迄今为止与丝绸相关的各项重要考古发现。比如王乐主编的《汉唐卷》有长沙马王堆、武威磨嘴子、扎滚鲁克、楼兰、尼雅、山普拉、营盘、都兰、敦煌、吐鲁番;徐铮主编的《辽宋卷》有南京长干寺、福州黄昇墓、德安周氏墓、金坛周瑀墓、黄岩赵伯澐墓;茅惠伟主编的《金元卷》有集宁路古城遗址、苏州张士诚母曹氏墓、达茂旗明水墓、阿城金代齐国王墓、无锡钱裕墓、隆化鸽子洞窖藏。明清时期的丝绸文物基本上属于传世品。
这十卷本里,有几卷比较特殊,比如安薇竹主编的《少数民族卷》收录的都是少数民族传统的纹样,有些材料不一定全是丝绸,像棉上用丝线刺绣也收。顾春华主编的《装裱锦绫卷》收录的都是装裱书画用到的锦绫,它所有的丝绸都跟书画保存在一起。一般而言传统书画都会用绫来裱,外面会用一个包手,有的时候还会有一个囊匣,这些都是宋锦。里面的绫一般都是双面的绫绢。绫绢和宋锦都是非遗。还有一卷最特别的是袁宣萍主编的《图像卷》,收录的是古代书画、壁画、寺庙壁画、水陆画、唐卡等绘画作品里所表现的丝绸服装的图案,这些图案也是很有特色,有的是反映当时的面貌,并不一定有在实物里面保存下来,所以我们也单独辟一卷做这个。比如《簪花仕女图》、《捣练图》、《韩熙载夜宴图》等古代名画里面都有关于人物服饰的图案描绘。当时高档的衣服都是丝绸材质的。
澎湃新闻:这个《图像卷》很有意思,它的纹样主要来自于绘画中的丝绸,并非丝绸实物,你们在现实中发现的丝绸实物有没有可与绘画中相对应起来的?
赵丰:有的确实可以对起来。因为图像它就是来自于实物的,但是有点绘画中有的,实物不一定完全保存下来,因为可能图像保存下来了,但是实物没有保存下来。
澎湃新闻:《图像卷》中收录的纹样都涉及哪些古代绘画和图像?
赵丰:比如新疆吐鲁番出土的帛画,比如帛画里面的《伏羲女娲图》,女娲身上穿的衣服是有图案的,我们就把它采集进来了。年代比较早、比较重要的是唐代的一些著名绘画,比如我刚才提到的《捣练图》、《簪花仕女图》、《韩熙载夜宴图》等。但是我们这次没有收录敦煌壁画,因为常沙娜老师对它做过非常完整的整理,也已经出版了著作,所以我们没有多去做。我们花比较大的精力在绘画这块,比如宋元绘画我们收录了很多,很多宋元绘画都收藏在日本,比如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还有元代,明代的寺观壁画,特别像山西的永乐宫壁画等,我们都去考察,拍了照片回来。另外还有大量的水陆画。
澎湃新闻:这个大系出来后,把中国古代的丝绸纹样大部分都囊括了么?
赵丰:应该说大部分都囊括了,当然要说全部是不太可能的,因为一些细小的纹样还有很多很多,但是主要类别基本上都有。我相信是到目前为止对中国古代丝绸纹样最全的一次整理。因为据我了解,将中国丝绸文物出到十卷本的基本上也没有过,更别说我们还去考证、复原、整理,就更加难了。
绒毯卷 龙凤花卉纹
澎湃新闻:通过这套书的整理和出版,你们相当于把中国古代丝绸的图案和纹样进行过一次“大摸底”,从纹样上呈现哪些特点?能谈一谈中国丝绸图案和纹样的变迁史么?
赵丰:图案纹样,一般来说它的构成有几个要素,一个是题材,第二个是它的结构,第三个是它的色彩。题材总是跟时代与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比如从丝绸本身来说,最早应该是用于宗教,天地沟通,天人合一,所以带有比较多的神秘色彩。它上面出现的纹样,一般来说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并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像龙、凤,还有一些怪兽,驾着祥云,诸如此类的东西。汉代以后又跟等级制度联系在一起,丝织品上的图案也都反映这些方面。反复出现的龙纹、凤纹也是等级的象征。特别到了后来还有补子、大褂等,这些都跟等级制度有关,丝绸的图案特别有显示性,穿上衣服未辨其人,远远的就可以通过颜色、图案辨别一个人的身份和官阶。到了唐代前后随着东西方文化的交流,而且唐代还很开放,它是一个非常时尚的时期,反映在图案上可以看到很多和外来文化的融合。题材上像狮子、骆驼都是外来的,取材于西方的一些神话故事。图案的结构,染色的色彩也都可以体现出来。再到后来随着棉花的普及,丝绸慢慢用得少了,丝绸的使用范围就局限在江南一带比较多。一个是供皇家,一个是供老百姓,我们这边比较富裕的,它的吉祥题材就会比较多,图案里面都有寓意。
总体来说,丝绸的图案题材都是当时社会的一个截面,反映当时社会的流行风尚。其实丝绸上的图案同样的也会出现在瓷器、陶器上,反映一个时代的总体特征,但是丝绸又比其它的载体都更加外显,因为它色彩丰富,标识性强,也更有时代性。我们通过对中国古代丝绸图案的梳理,对这一点也是了解得更加深入。
清 红色缎地绣片 多子多福纹 小件绣品
澎湃新闻:这套书出版的意义是什么?
赵丰:我觉得有几个方面的意义,第一,对中国古代丝绸文物做了一次比较系统和全面的整理。丝绸是我们的国宝,特别是现在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时候,对我们自己的文化家当应该有一个整理。包括我们在做丝绸之路时也会思考,我们到底有什么样的丝绸,为什么丝绸这么受欢迎?作为做学术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个资料是非常重要的。
暗花卷 梅花纹
丝绸资料,作为考古出土的文物,基本都分散在各大考古所和博物馆收藏。年代近一点的传世品也多保存在禁宫比如故宫、孔府,寺庙这些平时不大看得到的地方。哪怕是在博物馆展出,出于丝绸文物的保护需求,展出的时间也不会太多。还有很大一部分中国的丝绸文物已经流散在国外,比如我刚才提到的古代书画名品很多也保存在海外。比如这次古代丝绸文物的收集过程中,有一批丝绸材质的军旗,是康熙年间,彼得大帝当时买了很多中国丝绸去做军旗,最后跟瑞典打仗,战败后,这些军旗作为战利品被瑞典缴获去了,现在收藏在瑞典博物馆里。像这些我们也都收录其中。
加之这次我们也收录了很多绘画、寺观壁画、水陆画、唐卡中的丝绸图案,以前做丝绸本身的研究比较多,图像壁画里面的丝绸图案关注得很少,所以这一次是比较全面、系统的把中国古代丝绸从设计和图案角度进行整理,形成这样一个数据库,也是史无前例的。
锦绣卷 百花纹
第二,这样一个系统的梳理和研究成果,对未来设计、传承创新意义重大。现在中国的设计越来越讲究对传统的继承和创新。不管是服装设计师、面料设计师,包括博物馆做文创的设计师,都会在设计过程中运用一些传统的图案、工艺和技法。我们的数据库就是为他们提供服务的。所以从创新发展角度来说,以前我们做过去的研究,基本上是讲过去为主,但是这个课题是面向未来和创新的。
少数民族卷 动物纹
该书总主编赵丰近日接受“澎湃新闻·古代艺术”近日专访时表示,这一套丛书的意义之一正在于对中国自己的丝绸文物家底有了一次全面的了解,通过对中国古代丝绸纹样的梳理,也直观呈现了中国古代丝绸图案和纹样的变迁史。更重要的是这次的研究和出版是指向未来的创新和再利用的,为设计师提供中国古代丝绸设计素材。
丝绸在中国历代均有丰富的遗存。最早的丝绸出土于五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中,在商周早期的各种遗存中也可以找到不少丝绸的实物。而完好精美的丝绸织绣服装在战国时期的墓葬中开始大量出现,如湖北的江陵马山楚墓、江西的李家坳东周墓。汉唐间的丝绸出土更是数量巨大、保存精好,特别是汉唐间丝绸之路沿途出土的丝绸更为重要,其中包括了来自东西两个方向的丝绸珍品,丝绸图案中也体现了两种艺术源流的交融和发展。宋、元、明、清各代,除相当数量的出土实物外,丝绸还有大量的传世实物。
隋 联珠对孔雀“贵”字纹锦覆面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藏
联珠对孔雀“贵”字纹据该书总主编、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赵丰介绍,这些丝绸纹样素材是他们从出土和传世的丝绸实物、寺观壁画、古代绘画珍品等上万件文物中筛选和提炼出千余件纹样,进行复原、描绘、修正,最后集结出版。每一件纹样都配有原文物图、复原的标准纹样图和一段纹样说明。
而这些丝绸或者与丝绸相关的文物都保存在过去的皇家苑囿、各大收藏机构,很多甚至已流散海外,平日难得一见。前期丝绸文物素材的收集工作可谓是一项劳师动众的的大工程。赵丰认为此举的意义之一正在于对我们自己的丝绸文物家底有了一次全面的了解,通过对中国古代丝绸纹样的梳理,也直观呈现了中国古代丝绸图案和纹样的变迁史。更重要的是这次的研究和出版是指向未来的创新和再利用的,为设计师提供中国古代丝绸设计素材。《澎湃新闻·古代艺术》专访本书总主编赵丰,谈丝绸纹样的变迁和该书出版意义。
唐 宝花纹锦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宝花纹澎湃新闻:中国古代丝绸涉略范围很广,你们的遴选标准是什么?哪些丝绸纹样可以入选你们这套大系?
赵丰:这其实是我们关于中国古代丝绸纹样设计素材再造研究的一个项目,我们想对中国古代的丝绸纹样进行梳理,而且设定的目标很大,希望尽可能全面。前期搜集了有一万件丝绸文物,然后从文物实物中提取图案素材。但是这一万件文物中图案有重复的有残破的,比如一件龙袍,龙的图案可能跟另外一件龙袍类似,或者一幅图案中有牡丹、荷花、月季等,我们通过对图案筛选、分解、提炼,最后留下约3000个图案素材,储存于电脑形成一个数据库。而且我们把这些素材都矢量化,可以单独提取,变换色彩、变化角度,不同的图案之间还可以重新搭配,便于以后的设计使用。
这个项目我们已经做了三年,形成一个大的数据库。这次我们又从中选取了有意义、有背景、有历史参考价值的纹样图案进行出版,形成十卷本,每卷选录150——200件左右的纹样。在出版物中的呈现我们做到每件纹样配有织物原物图;其次有我们复原和重绘过的标准纹样图。最后还会配一段“纹样小史”,叙述图案的来历、出处、特点等。不过织物原物照片不是重点,所以配得较小,纹样复原以矢量图为主,所以刺绣的表达比较困难一些。所以这个遴选标准,从设计角度来说我们首先选择适合于将来再创造和创新的;其次尽量挑选有出处、有故事、有来历的纹样。
北宋,簇四盘雕纹锦袍,故宫博物院藏
簇四盘雕纹澎湃新闻:前期素材的搜集过程应该是一项劳师动众的大工程吧?这些丝绸文物的出处都包括哪些?
赵丰:对,我是这套书的主编,我们每一卷还有分卷主编,都是在这一领域从业多年的高校学者或者教授。前期的素材搜集工作是一项劳动密集型工作,但是也对我们的丝绸文物家底进行了一个大摸底。
动物花鸟纹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动物花鸟纹这些丝绸文物的出处主要来自博物馆馆藏,也有一些私人收藏。除了来自国内博物馆,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十卷本中,《汉唐卷》、《辽宋卷》、《金元卷》基本是以考古出土文物为主,囊括了迄今为止与丝绸相关的各项重要考古发现。比如王乐主编的《汉唐卷》有长沙马王堆、武威磨嘴子、扎滚鲁克、楼兰、尼雅、山普拉、营盘、都兰、敦煌、吐鲁番;徐铮主编的《辽宋卷》有南京长干寺、福州黄昇墓、德安周氏墓、金坛周瑀墓、黄岩赵伯澐墓;茅惠伟主编的《金元卷》有集宁路古城遗址、苏州张士诚母曹氏墓、达茂旗明水墓、阿城金代齐国王墓、无锡钱裕墓、隆化鸽子洞窖藏。明清时期的丝绸文物基本上属于传世品。
唐《女史箴图》隔水 大英博物馆藏
云凤鸟纹绫
清《清院本清明上河图》隔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云鹤纹绫这十卷本里,有几卷比较特殊,比如安薇竹主编的《少数民族卷》收录的都是少数民族传统的纹样,有些材料不一定全是丝绸,像棉上用丝线刺绣也收。顾春华主编的《装裱锦绫卷》收录的都是装裱书画用到的锦绫,它所有的丝绸都跟书画保存在一起。一般而言传统书画都会用绫来裱,外面会用一个包手,有的时候还会有一个囊匣,这些都是宋锦。里面的绫一般都是双面的绫绢。绫绢和宋锦都是非遗。还有一卷最特别的是袁宣萍主编的《图像卷》,收录的是古代书画、壁画、寺庙壁画、水陆画、唐卡等绘画作品里所表现的丝绸服装的图案,这些图案也是很有特色,有的是反映当时的面貌,并不一定有在实物里面保存下来,所以我们也单独辟一卷做这个。比如《簪花仕女图》、《捣练图》、《韩熙载夜宴图》等古代名画里面都有关于人物服饰的图案描绘。当时高档的衣服都是丝绸材质的。
唐《捣练图》
菱格瑞花纹澎湃新闻:这个《图像卷》很有意思,它的纹样主要来自于绘画中的丝绸,并非丝绸实物,你们在现实中发现的丝绸实物有没有可与绘画中相对应起来的?
赵丰:有的确实可以对起来。因为图像它就是来自于实物的,但是有点绘画中有的,实物不一定完全保存下来,因为可能图像保存下来了,但是实物没有保存下来。
明《王蜀宫妓图》
流云飞鹤纹澎湃新闻:《图像卷》中收录的纹样都涉及哪些古代绘画和图像?
赵丰:比如新疆吐鲁番出土的帛画,比如帛画里面的《伏羲女娲图》,女娲身上穿的衣服是有图案的,我们就把它采集进来了。年代比较早、比较重要的是唐代的一些著名绘画,比如我刚才提到的《捣练图》、《簪花仕女图》、《韩熙载夜宴图》等。但是我们这次没有收录敦煌壁画,因为常沙娜老师对它做过非常完整的整理,也已经出版了著作,所以我们没有多去做。我们花比较大的精力在绘画这块,比如宋元绘画我们收录了很多,很多宋元绘画都收藏在日本,比如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还有元代,明代的寺观壁画,特别像山西的永乐宫壁画等,我们都去考察,拍了照片回来。另外还有大量的水陆画。
元永乐宫壁画
团花澎湃新闻:这个大系出来后,把中国古代的丝绸纹样大部分都囊括了么?
赵丰:应该说大部分都囊括了,当然要说全部是不太可能的,因为一些细小的纹样还有很多很多,但是主要类别基本上都有。我相信是到目前为止对中国古代丝绸纹样最全的一次整理。因为据我了解,将中国丝绸文物出到十卷本的基本上也没有过,更别说我们还去考证、复原、整理,就更加难了。
绒毯卷 龙凤花卉纹
澎湃新闻:通过这套书的整理和出版,你们相当于把中国古代丝绸的图案和纹样进行过一次“大摸底”,从纹样上呈现哪些特点?能谈一谈中国丝绸图案和纹样的变迁史么?
赵丰:图案纹样,一般来说它的构成有几个要素,一个是题材,第二个是它的结构,第三个是它的色彩。题材总是跟时代与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比如从丝绸本身来说,最早应该是用于宗教,天地沟通,天人合一,所以带有比较多的神秘色彩。它上面出现的纹样,一般来说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并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像龙、凤,还有一些怪兽,驾着祥云,诸如此类的东西。汉代以后又跟等级制度联系在一起,丝织品上的图案也都反映这些方面。反复出现的龙纹、凤纹也是等级的象征。特别到了后来还有补子、大褂等,这些都跟等级制度有关,丝绸的图案特别有显示性,穿上衣服未辨其人,远远的就可以通过颜色、图案辨别一个人的身份和官阶。到了唐代前后随着东西方文化的交流,而且唐代还很开放,它是一个非常时尚的时期,反映在图案上可以看到很多和外来文化的融合。题材上像狮子、骆驼都是外来的,取材于西方的一些神话故事。图案的结构,染色的色彩也都可以体现出来。再到后来随着棉花的普及,丝绸慢慢用得少了,丝绸的使用范围就局限在江南一带比较多。一个是供皇家,一个是供老百姓,我们这边比较富裕的,它的吉祥题材就会比较多,图案里面都有寓意。
唐 立狮宝花纹锦 中国丝绸博物馆藏
立狮宝花纹总体来说,丝绸的图案题材都是当时社会的一个截面,反映当时社会的流行风尚。其实丝绸上的图案同样的也会出现在瓷器、陶器上,反映一个时代的总体特征,但是丝绸又比其它的载体都更加外显,因为它色彩丰富,标识性强,也更有时代性。我们通过对中国古代丝绸图案的梳理,对这一点也是了解得更加深入。
清 红色缎地绣片 多子多福纹 小件绣品
澎湃新闻:这套书出版的意义是什么?
赵丰:我觉得有几个方面的意义,第一,对中国古代丝绸文物做了一次比较系统和全面的整理。丝绸是我们的国宝,特别是现在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时候,对我们自己的文化家当应该有一个整理。包括我们在做丝绸之路时也会思考,我们到底有什么样的丝绸,为什么丝绸这么受欢迎?作为做学术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个资料是非常重要的。
暗花卷 梅花纹
丝绸资料,作为考古出土的文物,基本都分散在各大考古所和博物馆收藏。年代近一点的传世品也多保存在禁宫比如故宫、孔府,寺庙这些平时不大看得到的地方。哪怕是在博物馆展出,出于丝绸文物的保护需求,展出的时间也不会太多。还有很大一部分中国的丝绸文物已经流散在国外,比如我刚才提到的古代书画名品很多也保存在海外。比如这次古代丝绸文物的收集过程中,有一批丝绸材质的军旗,是康熙年间,彼得大帝当时买了很多中国丝绸去做军旗,最后跟瑞典打仗,战败后,这些军旗作为战利品被瑞典缴获去了,现在收藏在瑞典博物馆里。像这些我们也都收录其中。
加之这次我们也收录了很多绘画、寺观壁画、水陆画、唐卡中的丝绸图案,以前做丝绸本身的研究比较多,图像壁画里面的丝绸图案关注得很少,所以这一次是比较全面、系统的把中国古代丝绸从设计和图案角度进行整理,形成这样一个数据库,也是史无前例的。
锦绣卷 百花纹
第二,这样一个系统的梳理和研究成果,对未来设计、传承创新意义重大。现在中国的设计越来越讲究对传统的继承和创新。不管是服装设计师、面料设计师,包括博物馆做文创的设计师,都会在设计过程中运用一些传统的图案、工艺和技法。我们的数据库就是为他们提供服务的。所以从创新发展角度来说,以前我们做过去的研究,基本上是讲过去为主,但是这个课题是面向未来和创新的。
少数民族卷 动物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