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入殓师,但最令我害怕的不是尸体,而是他们...
他们用一双巧手,
给生者慰藉,
予亡者尊严。
但他们的故事,
却很少有人关心过…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入殓师。
资料图。杨浩东 摄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方班长。”凌晨3:00,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低沉的声音,方宏明立刻睁开双眼,从床上弹起。
因为已经连续值班15个小时,即使是偶尔得来的休息时间,他也都套着蓝色入殓服,合衣而睡,以便随时开始工作。
这样的深夜,只要有人唤他,就意味着——有死者被送来。
兰州殡仪馆入殓师为遗体化妆。钟欣 摄
40岁的方宏明是兰州市殡仪馆的一位入殓师。从业17年,最忙的时候,他一天之类要为20多具遗体化妆。
年复一年,方宏明每天都在5点起床。因为死者去世的时间不能预测,所以入殓师必须得24小时“待命”。即便是深夜,他可以稍作休息,心里也始终揪着,不敢熟睡。
2001年,23岁的方宏明辞去绿化工作,经人介绍到兰州市殡仪馆,成为一名入殓师。许多新入行的“菜鸟”很难适应这份工作,但方宏明一接触这份工作,就出乎意料地找到了“存在感”。
“不怕,一开始就没有恐惧感。”
方宏明身穿蓝色入殓服,正在整理遗体清洗间。闫姣 摄
方宏明跟死者家属简单沟通后,戴上口罩、硅胶手套,穿过黑漆漆的庭院,径直走向遗体清洗间。死者是位年轻的矿工,因发生意外被埋在混凝土里好几天,眼睛、鼻子、嘴,都已分辨不清。
方宏明细细打量面前的遗体,几秒后,他拿来小锤子和镊子等工具,轻轻敲开紧裹在死者身上的混凝土,用镊子夹放入袋。
“不敢使劲,也不敢用水冲洗,怕撕破皮肤。”清理完混凝土,一个小时已过去。身材偏胖的方宏明站直松了口气,缓了缓腰,考虑如何将面目全非的死者恢复如初。
3月的清晨,7点半左右,兰州市殡仪馆大厅里聚集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她们多身穿白孝衣,头勒白绳,相互无力地搀扶着,哭肿的眼睛和耷拉下来的眼皮写满了昨夜的歇斯底里。
业务科办公室内,方宏明坐在椅子上,手里夹根烟,布满血丝的双眼有些失神。尽管带着工作帽,方宏明半头顶高的发际线清晰可见,鬓角斑白,40岁的人已经有了50多岁的样子。“年轻的时候头发又密又黑,这几年工作忙,脱发厉害。”
殡仪馆工作人员在核查遗体与所录名单是否符合。闫姣 摄
业务科现有8位入殓师,已经十多年没进过新人,而真正在为遗体化妆的只有方宏明和另一位同事。
方宏明回忆,之前招过的几批新人里,干得最久的只坚持了十多天,“都过不了两个字——恐惧”。
其实,这样的恐惧很正常。因为除了正常死亡,入殓师们还需要面对那些非正常死亡人群。交通事故、自杀、他杀......这些死者的形象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让方宏明印象深刻的,是一具深夜送来的跳楼自杀的女尸。因为遗体损坏严重,化妆时,方宏明要和遗体靠得很近,才能将眉毛、嘴巴化得好看,“也顾不上有没有腐臭味。”方宏明称,普通人心里素质不好,真是干不了这份工作。
用针线缝合,填充棉花,按照袜子、鞋子、裤子、衣服的顺序,为逝者换上衣物。之后再进行整容、化妆,整个过程持续了3个多小时……看着面容受损的逝者变得自然安详,方宏明长吁一口气,他结束一次化妆就像医生做完一台极具挑战的手术。
遗体化妆间内,简单的陈设里包括三个高柜,里边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化妆用品” 。闫姣 摄
方宏明的值班室内放了一张高低床,下铺用来睡觉,上铺摆着蜡烛等祭奠用品。值班室隔壁就是存放遗体的冷藏库。“冷藏死者遗体时,要特别注意将死者的身体摆正,眼嘴闭合,否则遗体会被冻变形。”他说,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有的遗体皮肤黄,有的很黑,根据死者肤色的不同,方宏明会使用不同颜色的粉底。眉毛和嘴唇也要化的和死者生前相仿。一丝一毫都不能含糊。
方宏明经常研究如何提高化妆技术,能让使死者看起来像平常一样。“人人都有父母朋友,干这行也要换位思考。家属肯定希望死者走得有尊严。”
殡仪馆内,殡葬工作人员方宏明在整理告别厅。闫姣 摄
方宏明把自己在内的入殓师称为“送行者”,将死者称为“远行者”。这样能淡化悲痛,既能抚慰生者,又能告慰逝者。
或许是因为从事该行业的人很少,方宏明说起入殓师工作的每个步骤都说得很详细,他迫切希望外界能了解更多。
“这个行业融入不了社会,不被人尊重。”兰州殡仪馆业务科副科长尹寿永解释这种“迫切”说,在过去,人们都看不起这个起早贪黑的行业,这几年随着社会发展虽有改观,但还是有人对这个群体另眼看待。
在殡葬行业干了20年的尹寿永深有体会,逢年过节串亲戚或参加亲朋婚礼时,别人一听说从事殡葬行业,便都敬而远之。更甚者,会当着他的面投来异样的眼光。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工作很神圣,并非所有人都能胜任。能得到逝者家属的肯定,我觉得再辛苦都值得。”同样时常被身边人“冷遇”的方宏明,眼下最大的心愿就是,“入殓师能够被更多人知晓和接纳,这份职业很神圣。”
编辑:朴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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