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日，夹皮沟矿业有限公司八家子矿矿工辛殿洪拿着刚领来的钥匙，走进了位于“黄金·金城福郡”小区B5栋一单元16层的新家，新家约70平方米，两室一厅。2月份仍处于东北的供暖季，阳光从朝南的窗户照进来，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辛殿洪是夹皮沟工矿棚户区改造项目中最后一个拿到新房钥匙的住户，这意味着夹皮沟工矿棚户区改造项目中的2400多户矿工家庭全部实现了异地搬迁。他们告别了那些低矮、破旧、简陋甚至是危险的棚户区，来到了温暖、舒适、便捷、宽敞的楼房，开启了他们的新生活。
随着国家一系列加强棚户区改造工作的政策出台，明确提出支持国有企业出资参与棚户区改造，越来越多像辛殿洪这样的国有工矿职工圆了一个安居梦。
从“十里金城”到“十里棚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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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皮沟棚户区。资料照片 |
提起中国的金矿，就不得不说到夹皮沟。夹皮沟是中国采金历史最悠久的矿山，从1820年有组织有规模的开采至今，已经有近200年的历史。电视剧《闯关东前传》（又名《关东金王》）便是以夹皮沟为背景制作的。夹皮沟曾经是中国黄金集团公司产量最高的金矿，新中国成立后累计产金80余吨，可谓“中国黄金事业的摇篮”。
两边是山，中间是一条河流，在东北，人们常常把这样的地方叫作“沟”。夹皮沟内，一条小河穿矿区而过，小河南北便是山。特殊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当地特殊的居住环境，矿工居住的房屋沿着两边的山峦和中间的河沟顺次排列。由于职工多，适宜居住的土地又少，形成了长约五公里的居住区，当地人称“十里金城”。
“我们这儿的房子按当时来讲是非常好的。”夹皮沟矿业有限公司工会副主席张淑红回忆，“十里金城”的房屋多建于20世纪50到80年代，房子多为砖木结构。20世纪90年代，夹皮沟公司为了提升员工住宿的质量，还建设了几栋砖混结构的楼房。
金子虽能长久保存，城市却无法抵抗时间的侵蚀。砖木结构的房屋时间一长，房梁的承受力开始下降；一些房屋处于塌陷区，房屋下沉断裂的情况时有发生。“十里金城”慢慢不再适合矿工居住，房屋的采光、保暖、安全性都达不到要求，拥挤的职工住房渐渐成了隐患突出的棚户区。
2002年，夹皮沟公司根据相关要求，对公司住房全面进行房改，房改后，房屋由职工自修自住，产权归公司所有。然而棚户区居民中低收入家庭比例较高，下岗、待业、退休职工比较集中，很多人没有能力和意愿彻底修缮房屋，安全隐患始终得不到解决。
“我搬来的时候是1995年，房子是1968年的。”梁玉军住在夹皮沟矿区最西端的朝阳胡同，这里有十多趟房，每趟房屋不到10户人家。尽管房屋做了一些修缮，但进入梁玉军棚户区的家时，仍然能感到室内刺骨的寒冷。17平方米的小屋，为了保证宽敞的休息空间，被他改造成了“脱了鞋就上炕”的结构。
“三步出屋，五步出院。”狭窄的棚户区内没有厕所，梁玉军家200米外，是离他家最近的公共厕所。少数沿河居住的居民为了省事，干脆在河道上方搭起了“临时厕所”，排泄物直接被倾倒进河水中。“之前就让他们赶紧拆了。”夹皮沟社区主任陈明表示无奈，“说好的不用了却还在用。”
2010年以前，2400多名员工和他们7000多名家属，就挤在这2600多间棚户区内，人均居住面积不到4平方米。从矿区两边山上向下看，各色的棚顶绵延在两山之间：红瓦、石棉瓦、铁皮甚至是塑料布……在夹皮沟还有一种“土楼”，看上去是楼房，却有烟囱。陈明说，这些楼没有集中供暖，住户烧炕，需要把煤和柴火背上去。“有些住的比较高的地方，水压上不去，日常用水也需要用担子挑上去。”
不再“这边救火”“那边抗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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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地而起的棚改楼。资料照片 |
“前两天我差点熏死了。”公司职工刘玉梅81岁的母亲向记者讲述前一阵子自己的经历，“待在屋子里觉得腿脚发软，吃什么都吐，后来才感觉出来是煤气中毒了。”老人的家在夹皮沟宝戏台，这里地势高，台阶陡，加上冬天结冰路滑，出趟门实属不易。
棚户区的火灾隐患十分突出。早年建筑时为了保暖，顶棚上方多用碎木料铺上一层。同样铺设在顶棚的电线由于老化，十分容易失火。有些地方鼠患比较严重，好的电线也会被老鼠咬坏。张淑红介绍，棚户区的房子排列紧密，周围可燃物又多，火灾一旦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真正让大家意识到棚户区必须改造的，却是一场洪水。
有沟就有河，每到降雨季节，夹皮沟周边山脉汇聚而来的洪水，才是当地人最担心的。2010年7月28日，夹皮沟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水，矿区房屋损毁严重。梁玉军回忆，当时的洪水接近他腰的位置，包括他家在内的棚户区都被淹。他指着不远处的房屋：“你看四小（吉林省夹皮沟金矿第四小学）那个房子，一半都被大水冲没了。”
同年，全国总工会、住建部、中国黄金协会相关负责人来到夹皮沟视察灾情，桦甸市政府与中国黄金集团公司开展多次现场调研，研究商议解决职工住房问题。经共同研究，决定通过申报棚户区改造，彻底解决矿区职工住房问题，“夹皮沟公司棚户区改造项目”应时而生。
2011年11月，夹皮沟公司棚改项目经吉林省发改委批准立项，正式启动了棚户区改造工作。2012年10月，项目正式动工，采用异地安置形式，在约90公里开外桦甸市新建“黄金·金城福郡”小区。小区内设计新建房屋36栋（不包括拟建的6栋商品楼），规划总建筑面积31万平方米。设计新建房屋共4049套，包括3753套棚改房。
“我们请的是专业团队，保证棚改房的质量。”时任夹皮沟矿业有限公司棚改办公室副主任于春来介绍，为了让工人们住得安心，母公司中国黄金集团公司找来了自家的建设公司负责管理项目。2012年8月，中国黄金集团建设有限公司于桦甸市成立桦甸中金置业有限公司，全面负责项目的建设和开发管理。
2013年，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加快棚户区改造工作的意见》，明确提出支持像夹皮沟公司这样的国有企业出资参与棚户区改造。2014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强棚户区改造工作的通知》，提及在行政审批、房屋质量、配套设施、财税支持等多个方面给予扶持，让夹皮沟的棚户区改造更有底气。
2015年，经过各方两年多的努力，项目落成。新的小区实际建成房屋27栋，竣工建筑面积21万平方米。实际建成各类房屋2848套，包括2644套棚改房、40套回迁房、14套商品房、114套商铺、7间设备及物业用房、29个地上车库。同年11月，棚户区改造成的小区举行了入住仪式，1000多户企业工人入住。
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顺利，许多工人对于新房的“购买”形式并不理解。“有人认为国企就应该像以前那样，提供的东西都是免费的。”于春来说，企业建设棚户区改造房基本属于“公益项目”，房屋价格在1305元/平方米到1840元/平方米不等，远低于桦甸市本地商品住房3000元/平方米价格。对于异地改造，一些员工也表现得很谨慎，持观望态度的居多。
然而新家的“魅力”太大，楼房优越的住宿条件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个月，职工们就转变了自己的态度。“第二批、第三批抽房的时候，还没上班就已经排到马路上了。”时任夹皮沟棚户区改造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周凤梅回忆：“有些人（早上）4点半就来了，希望自己能抽到一个好楼层。”
90公里和半个世纪的“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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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皮沟矿业有限公司一隅。资料照片 |
李贵元和沈金华夫妇是夹皮沟公司的退休职工，2015年，他们离开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夹皮沟，入住新房。女儿因为工作的原因，把3岁的孩子交给父母照料。“棚户区煤烟大，对孩子身体不好。孩子出生之后，我们只能出去租房子照顾。”李贵元回忆，当时的居住条件很差，需要挑水喝，“连给孩子洗衣服的水都没有。”
“夹皮沟的学校都没什么孩子了，教学质量也跟不上。”在老两口看来，桦甸市的教育水平和师资力量远超夹皮沟，还有各式各样的课外班供外孙选择。新小区附近有向阳小学、协和医院，今年还有桦甸五中迁到小区附近。小区陆续开通了3路和7路公交车，供居民出行。
夹皮沟原有的工矿棚户区用地多为塌陷区，加之地势多为山坡，不适宜集中兴建楼房。而实施异地搬迁，企业能够依托桦甸当地的教育、医疗、服务等资源，最大限度满足搬迁居民的各种生活需要。沈金华的亲戚多在外地，她表示桦甸的交通很方便：“现在去延边看我妹妹，路上能省两三个小时。”
82岁的张淑英最近有些感冒，几个孩子从吉林市和桦甸其他地方赶过来看望她。老人性格独立，不喜欢和子女住在一起，新小区建成时，儿子路志民为老人全款买了一套50平方米房子。“小区的楼间距宽，采光好，条件比吉林市里都好。”路志民表示，小区物业扫雪及时，对独居的母亲而言十分方便。
“天暖和的时候就下楼和他们一起唠嗑。”张淑英没觉得自己住在新小区里面有多孤单。夹皮沟公司实行整体搬迁改造，也把棚户区居民原来熟悉的“小社会”整体搬了过来。新小区内的居民都是老街坊、老邻居，没有陌生感。“当时互相换房的人很多。”周凤梅说，大家都希望和亲戚能住得近一点，也方便照顾老人。
“单位离得近，为自己家工作也格外上心。”刚刚退休的张海舒现在在小区内当保安，负责小区内清雪、巡逻等工作，上一整天休一整天，每个月可以领到1200元的薪水。于春来介绍，小区内有许多岗位提供给公司员工，帮助他们缓解一些经济上的压力。
张海舒在购买房子时每平方米价格是1800多元，而高层住宅的成本价格在2000元左右。夹皮沟矿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洪国解释，本单位职工的收入普遍不高，一线职工每月工资也只有三四千元。公司协调桦甸市政府、住建以及公积金等部门，成功为职工解决贷款问题，而棚改项目办理住房贷款在吉林省尚属首例。
“公司正在爬坡阶段，资金不宽裕。棚改项目资金上总公司给了很多支持。”李洪国介绍国企棚改项目的资金优势，棚改项目总投资6.8亿元，除申请国家预算及吉林省配套资金1.28亿元，居民自筹2.7亿元外，剩余资金全部由中国黄金集团公司出资垫付。
“棚户区改造确确实实是一件好事。”在辛殿洪看来，是他贡献半生的国企帮他圆了“新家梦”。等到春天，房子就可以开始装修了。等到房子装修成，单身的辛殿洪，还会再去圆另一个“新家梦”。
记者：关子儒 桦甸报道
制作：廖清
来源：经济参考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