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7年9月18日黑麒乐队新专辑《金陵祭》发行，11月19日乐队巡演至长春，这也是“黑麒”的返乡演出，最初的黑麒乐队就组成于长春，就此本刊“封面文章”专访了乐队发起人方森。
封面文章》
对话人：
方 森
黑麒乐队发起人
王逸人
新文化报“封面文章”主笔
方森
王逸人：你好方森，前几天你们黑麒（Black Kirin）乐队刚刚结束了新专辑《金陵祭》的全国巡演，从11月3日到11月19日跑了全国13座大城市，可以说是马不停蹄一唱到底，最后一场演出是在长春的“音浪Live house”做的，我当时也在现场，也领略了“黑麒”台风，我想喜欢“黑麒”乐队的观众一定看得很过瘾，我想问一下这是否是你们乐队的第一次全国巡演？同时也想请你谈谈此次巡演的个人感受，尤其是作为长春人你在这次在家乡演出的感受？
方森：这是“黑麒”乐队的第二次国内巡演，第一次是在2016年《哀郢》发行后所做的。虽然不是第一次巡演，但16天跑13个城市还是挺让人吃不消的。
黑麒乐队《金陵祭壹之大曲》MV
尤其是第四场后就基本就是一天一个城市了，再后来几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累；其次“黑麒”乐队的成员来自全国各地，这也是我们形成新阵容以后的第一次巡演，能顺利完成这个挑战我个人已经很欣慰了。巡演是我们以乐队形式进行活动的最重要的目的，可以带着新歌每天在每个城市和听众面对面的交流，尽可能的记住台下的每一个面孔，我能感受到自己身在自我实现的过程中，这对我个人意义重大。
11月19日，黑麒乐队在长春“音浪Livehouse”进行的新专辑巡演（从左至右吉他吴鹏、制作采样方森、主唱Code、鼓手杜思聪、贝斯槐伟） 摄影师兰斌供图
前面提到了因为我们成员分散在各地，这直接导致了“黑麒”乐队演出非常受限，除了专辑巡演之外基本没有其他的现场演出机会，加上第一次巡演后乐队人员有所变动，所以大家都非常重视这次巡演的机会。
这里要和喜爱“黑麒”音乐的长春乐迷说声抱歉，以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回家乡演出，“黑麒”乐队抛开我个人是长春人外，第一任主唱崔禹，吉他手王宝新也都是长春人，如果没有他们的引导和帮助“黑麒”不会有今天，我一直希望能在家乡搞一次专场演出，这次巡演的“收官”算是帮我实现了这个心愿。
王逸人： 和大家谈谈你们乐队的新专辑《金陵祭》吧，今年9月份发行的，在“虾米音乐”上挂出一阵了，打分是9.7，挺高的，现在你可以好好阐述一下它了。
方森：从2013年的第一张《南京》开始，“黑麒”乐队的主题就一直围绕着国殇，新专辑《金陵祭》是这个主题的最后一张，这中间还夹着一张2015年的《哀郢》。
关于专辑内容我想应该把更多的思考空间留给听者。但从创作视角上讲我倒是乐意谈谈，《金陵祭》应该用第一视角去观察，而且它是平视的，直接将你对那场战争的情感投入到历史情景里，揭开战争给黎民所造成的心灵上的创伤，展现活生生的人在当时那样的氛围中是什么样的情绪。
黑麒乐队专辑《金陵祭》 2017年9月发行
《哀郢》是用第三视角，它是俯视的，像展开画卷一样表现战争中的苦难与抗争，是人间各个角落依次在镜头里的呈现。
王逸人： 就个人而言我是个能够接受一切摇滚乐形式的人， 包括极端一些的“核”和“碾”，重金属、哥特、暗潮以及你们的“民谣金属”都是我的菜，我是从EP《投名状》开始关注“黑麒”的，那首作品中二胡、古筝、京剧等国风元素和“黑嗓”并行不悖地共置于一处， 说“声振林木,响遏行云”有点过，可说成高逼格的“惊艳”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这种逼格在其后的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保持， 我想问的是一切都是有根源的，这个“惊艳”是怎么做到的？
方森： 国外其实有很多配器形式相同的“民谣金属”音乐，从听感上作区分的话“黑麒”的音乐只是更中国化一些。我个人认为真正能体现音乐风格与个性特征的应该是作者的审美和音乐思维。我所理解的根源就是国人的线性音乐思维和特有的审美，也是这些成就了今天的“黑麒”乐队。
中国是有深厚的文化积淀的国度，国人能接受不同的音乐形态，世界范围内存在的音乐形式在国内都能找到爱好者，连最小众的音乐都会有拥趸。但是我认为国人的审美之根还是扎在中国传统音乐里的，即使听不惯高大上的民乐组曲，但是对琵琶、古筝、二胡还是有骨子里的亲近感，这也是“黑麒”的作品一推出就有很多朋友感觉“惊艳”的原因。其实现在不是大家抛弃了传统音乐元素，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载体来展现。
王逸人： 你常常让我想起奥地利的黑金属乐团Araxas（阿拉克赛斯），当年他出第一张专辑Suicide Of My Mind时只有15岁，他是主唱， 还一手包揽所有作品创作和器乐演奏，这张专辑我听了很久。你在搞《投名状》《妈妈》那批作品时好像是高二的学生， 一般来说那个年纪三观都未定，你哪来的那个自信，就在这个所谓“国风金属”的路上坚定地跑下去了？
方森： 当初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发了《投名状》，根本没想到会有很多人因为《投名状》而去了解“黑麒”，最初我只是认为这类风格的音乐对我而言有可行性，仅是出于个人爱好就做了。现在来看当初我并没有什么自信，这一路走来我学习到了太多太多，这才让我能看到这种风格更大的发展空间，以及想要做好音乐所要积累的巨大的学习成本，路还长，我还是小心地探索吧。
黑麒乐队2014年发行的EP 《投名状》
王逸人： 请问你还对其他什么门类的事物感兴趣， 它能对你做的音乐形成“反哺”吗？
方森：电影。我认为电影和音乐的共同点很多，二者都算是和时间相关的艺术，二者都能以作品为媒介实现作者和受众的沟通。和音乐不同的是电影有视觉上的补充，有更多的时间展开作者想传递的信息和情感，声音也是为电影中的情节服务的，听觉和视觉由更多匠人的心血和思考融合为完成度更高的艺术品。因此我会为了追求作品更高的完成度，尽可能的让声音传达的信息更明确以弥补视觉传达上的缺失，在这一点上，无论作为创作者还是受众在交流的过程中都很享受。
王逸人： 我所以喜欢极端金属音乐是因为它足够的“沉重”，它能让我体察到自己内心的“幽暗”与“芜杂”， 这才是最为宝贵的东西。我觉得你们的作品总体上还是提供了这种“沉重”，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儿的？
方森：“黑麒”的作品的主题注定了音乐色彩上的沉重。人有喜怒哀乐，音乐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传递人的情感。
“黑麒”的这几张专辑是连贯的，题材是统一的，想要传递的就是历史的沧桑、厚重，尤其是悲壮。
站在养育我们的土地上回看过往的一切，我们应该自我警醒，头顶着阳光脚下踩着血。我认为我们活在现代但不能忘记过去。“日军侵华”那段历史影响了几代人，对整个民族都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创伤。
如果朋友们能在听“黑麒”作品时，感受到了———阳光中的黑色，黑色中的阳光，能体察到历史的诡谲和幽暗，我想我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王逸人： 前面有《南京》、《哀郢》，如今有《金陵祭》等专辑一路推出，中间还有《忘川》这样的单曲、《箫韶》这样的“不插电”专辑，看到这些文绉绉的专辑名我就莞尔一笑， 包括歌词里尽是这样的句子———“奈何桥上，弹指过千年。 曾记否， 有伶仃之人， 默然无泪染青衫”，文字上的风雅路线是你的个人偏爱吗？
方森：“黑麒”的这一系列音乐作品都是充满了中国风的金属乐，表现的也是中国自身的历史题材，我觉得带有古意的诗词风格会更贴切，更有美感。音乐里有着琵琶、二胡、古筝等等民族乐器，歌词采用半文言的方式会有比完全白话更好的效果，跟传统乐器的精致动听更贴合。
黑麒乐队2016年的发行不插电专辑《箫韶》
我觉得我们专辑表现的题材很沉重，但是并不小气，歌词这种抑扬顿挫也会将肃杀沉痛中隐隐的奔放豪迈表现得更出色。比如《哀郢》中的《黄河》，跳开了历史的局限，表现一种民族的苦难悲壮和自强不息；《苍穹血》、《墨戈》表现不同人物在国难当头的抗争和牺牲等等，整个作品都是想让听者欣赏过后，有一个开放而不是闭塞的胸襟。歌词的这种风格能最大限度地达到这种效果，它比格律诗词更自由，比白话更有节奏和美感。
专辑的这种文字风格是从第一张专辑就定下来的，基本要求就是典雅但是不艰涩，尽可能地展现语言的美感，又能朗朗上口，不给大家的理解造成障碍。自我感觉这还是能够被大家接受的。
王逸人：《忘川》在“虾米音乐”上挂出来的时候，我循环往复听了好几遍，开头与结尾的女声把我深深地打动了，有“梦幻泡影”的即视感，这种很体现修养的小构成，你们的作品里从来不缺，这些东西是最初的构想还是后来反复尝试的结果？
方森： 个人认为好的作品首先要具备完整性，这里指的完整性包含了无数的小构成和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乐句之间的对话，乐段之间的转折传承。《忘川》的引子和结尾是在最初就被设计为一个整体的，反复尝试的是一些配器搭配与和声使用的问题。这些细节是我非常看重的，我坚信这些会让“黑麒”的音乐更有画面感。
王逸人： 我现在特别感兴趣是你和乐队对于作品的实现问题。 因为我是搞文字的， 就比较关注文学的实现方法，比如《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是一个饫甘餍肥的温柔乡，但光是这样说没有用， 于是曹雪芹派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她的一路遭遇就把作者的意图实现了。 在你的音乐创作上是否有类似的办法？
方森：是的，每张专辑跟文学作品一样都有自己的表现方式，不过，《哀郢》和《金陵祭》的表现方法是不一样的。
《哀郢》是类似于你说的逛大观园方式，不同的曲目展现不同的场景，一幕一幕的历史呈现出来让听者以旁观者的姿态审视。听者在听每一首歌曲的时候就像看不同的分镜头，这样的表现方式很直观。
黑麒乐队专辑《哀郢》 2015年12月发行
《金陵祭》更像虚拟现实，让听者身临其境地去触摸去感觉，用第一视角参与到专辑营造的氛围中来，体验感更强一些吧。
比如《金陵祭》中从《大曲》到《恶业》再到《忘川》就像意识流摄影，想给听者提供一种视觉、听觉上的多重想象，让大家跟随专辑中虚拟人物的脚步，从死到生又到死一步步踏入到历史中，希望大家能真切地感受当时的恐怖、悲痛与绝望。这应该也算做这张专辑的一种创新的尝试吧。
王逸人：关于受众的问题，尤其是你们“黑麒” 那种撕心裂肺的唱法———一张嘴就让很多人转身掉头去了，可是真喜欢的又会爱入骨髓。但既然做了音乐当然是希望更多人能听到， 所以我想问一下多大程度上你的创作会考虑到受众层面？
方森： 我做音乐的初衷就是满足我个人的喜好，对于受众层面考虑不多，这一点抱歉了，有多少人欣赏就看缘分了。对“黑麒”来讲，欣赏我们音乐的人能买个正版专辑、能买票看现场就足够了。
王逸人： 在长春“音浪Live house”演出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的妈妈也出现在了现场， 母子深情拥抱， 你说是那天的演出是想让她搞明白你一直是在做什么， 后来你们又有怎样的交流， 令堂能懂你的音乐吗？
方森： 我对我的家人特别是妈妈始终感到愧疚，特别是近几年我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乐队上了，我在个人爱好和家人上做了非常自私的选择。
黑麒巡演长春现场方森与母亲深情相拥 摄影 光光
“黑麒”从第一张EP《南京》发行已经五年了，家人的态度也从开始的不支持转变为现在的理解和尊重。巡演最后一站我看到我的家人站在台下，为了我，他们进入到一个非常陌生的环境，这让我非常感动。
演出后我的妈妈在跟我描述她看到的听众群体，她对于我们每个人和对“黑麒”音乐的理解，也重新定义了我对金属音乐的理解，也进一步的让我感受到了我所热爱的音乐的魅力。
我想无论对于“黑麒”乐队还是对于我个人来讲路都还长，享受每一个当下就可以了。
黑麒，自2013年以单人计划之名出道便活跃在网络，首张EP《南京》的发布便受到国内外金属乐界关注。
随后专辑《哀郢》推出，黑麒对音乐的驾驭更纯熟。今年9月专辑《金陵祭》推出，承袭一贯主题，引来广大乐迷关注。 是登上过世界上最负盛名的金属杂志—《Metal Hammer》的国内金属乐队。
来势汹汹的器乐编排， 不绝于耳的民乐烘托， 到字正腔圆的文言雅颂， 黑麒的每一首作品展现出宏大的架构， 可以说是气吞山河， 在气吞山河的同时将人的至性表达的淋漓尽致。
编辑丨无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