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中旬，省会甄宽志老人给晚报打来电话说：“燕赵晚报刊发了多篇纪念石家庄解放70周年的稿件，里面的讲述者大都是当年战斗的亲历者，其实我大哥也参加过解放石家庄战役，他一直想等到解放70周年纪念日之际回来再看看，可惜9月11日大哥因病去世了。不过我们整理他遗物的时候，从大哥留下的一本未发表的诗集中，发现一首专门描写参加解放石家庄战役的七律。”
今年66岁的甄宽志老人住在石家庄，他口中的大哥名叫甄宽信，比他大22岁，去世时距解放石家庄70周年纪念日还有62天。9月19日，记者来到甄宽志家，老人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沓用塑料皮包好的诗稿，外皮印有“三自诗稿”四个字。这就是甄宽志的大哥甄宽信留下的未发表诗集。
据甄宽志介绍，这本册子是他大哥当初亲自整理的，2001年交给他保管。其中一部分诗记录了甄宽信当年参加的多场战役：解放石家庄、察南战役、冀东牵牛战、长安岭突围、雪里行军、太原战役、西北之战、抗美援朝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喜迎香港回归、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六十周年等纪念诗词，以及记录生活和思念亲人的小诗等等，总计近百首。
老人的每一首诗词都有介绍，还用一首打油诗代序：“吟得打油充诗章，律诗古风都不像。无意附庸弄风雅，自诌自涂自欣赏。”
望着手中的诗集，甄宽志感慨：“大哥出去得早，将一辈子奉献给了国家，这本诗集对我们甄家来说太宝贵了，他当年交给我除了我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外，也是想让我们传承下去，记住如今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人物档案
甄宽信，1929年出生，河北衡水安平人，战争年代在保定安国读书的他立志报效家国，1947年，毅然弃笔从戎，从学校参军入伍，加入晋察冀野战军，保北战役、解放石家庄战役、太原战役、抗美援朝，他将一生奉献给了军队，朝鲜战场归来后留在北京，一直从事军事教研工作。
一篇篇战斗七律
书写男儿家国大志
甄宽信十几岁时，甄家还算是个殷实的农村家庭。那时甄宽信在安国读中学，1947年春，他不顾家人的担忧，毅然弃笔从戎，入伍于北留罗村。诗集中专门写有纪念那时心态的一首七律《风中遐思》：“天宇昏沉沙卷风，膝头书案亦难容。外争烽火才息去，内战硝烟继又生。无悔年华无限恨，从军弃笔赴兵戎。遐思掩卷情飘渺，空负好书牡丹亭。”
1947年2月，甄宽信所在学校的50余名男生调入晋察冀野战军三纵队学校，与前方调来的部分同志合编为三大队一队，开始了为时半年的紧张军事、政治和业务训练，时驻安国北留罗村，后转移至安平新四村。他以诗记录：“脱却旧服换戎装，学子变个兵模样。军政两训无闲隙，限时三餐倡紧张。形体端庄心向党，士气高涨情激扬。铄练熔炉成利器，抖擞沙场试锋芒。”
（年轻时的甄宽信与弟弟妹妹合影）
1947年8月，甄宽信分配到纵队供给部，当时部队在易县打响保北战役的同时，三纵一部南下参加清风店战役，而他们一部分战士仍留守保北阻击数十倍于我军之敌。甄宽信老人的诗集旁白中说：“战斗十分惨烈，毙伤敌四千余，我军亦付出重大伤亡，但圆满地完成了阻击任务，有力保障了全歼清风店之敌的胜利。”
这场保北阻击战给甄宽信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于是写下这首七律《保北阻击战》：“初上沙场临易水，打援须得将点围。几番进退难奏效，已是燕山黄叶飞。忽报石门守敌出，铁军飞驰战鼓催。后人皆知清风店，谁见保北尸成堆。”最后一句更是让人感受到战役的惨烈，可知我们当今的幸福生活是无数先烈用鲜血与生命换的。
112字七律
记录石家庄解放战役
近百诗篇中，甄宽信老人专门有一首写解放石家庄战役的七律，通篇112字，将石家庄战役交待得清清楚楚。
“南合生擒罗历戎，三军覆灭旧巢空。壕沟绕城分两道，堡垒密布筑三层。城固无济士气馁，沟深难阻劲旅攻。石门非钢亦非土，敌情可重不可轻。力避损伤凭机智，挖濠接敌靠土工。穿插分割巷战酣，兵力集中火力猛。激战六日石城克，刘英亦成俘虏兵。老总不虑鬓毛斑，党军后辈尽英雄。”
甄宽信老人后来给弟弟甄宽志介绍当年攻打石家庄时，甄宽志记住了哥哥说的一段话：“为赶时间部队经常连夜行军，硬是跑过了国民党的汽车轮子。那时行军排成一队，后人摸着前人走，夜晚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大家也没时间休息，我们走得累得很，很多人硬是练出了边走边睡的本事……”
石家庄解放后，甄宽信又参加了众多战役，最后更是在参加抗美援朝时认识了同样参军的妻子朱正耀。“大哥大嫂幸运地从朝鲜战场平安归来，后来他们都留在北京工作，大哥在军校从事军事教研工作，一直干到离休。”甄宽志说，因为他们的父母都留在了石家庄生活，大哥每年都会回来探望。
甄宽志说：“大哥一直说他参军打的第一个大仗就是解放石家庄，父母在这里生活多年，他虽然常来，却很少仔细看看这座城市。”甄宽信2003年因脑梗出现半身不遂，但2000年初来石家庄曾专程到大石桥参观。“当时大石桥已经保护起来，大哥不能上桥，就在桥下走了走。”甄宽志说，当时大哥走得每一步都很慢，低着头，神情凝重，好像整个人陷入回忆之中。
为家族后辈矗立起精神灯塔
大哥离世后，甄宽志写文悼念哥哥：“2017年9月11日下午3点45分，长我22岁的大哥，走完了他88年42天的人生之路，带着对亲人和这个世界的眷恋，在解放军301医院西院病逝。他一生从未脱下他忠爱的军装，他承袭了老甄家忠厚老实的秉性，工作上踏踏实实競競业业，不求名利。生活家庭上，他孝敬父母细致入微是公认的好儿子。对他的弟弟妹妹关心爱护帮助，是个好兄长。他和大嫂携手走过60多年的风雨，共同养育了一双儿女并把他们培养成才。我作为他的小弟，和他有着22年的年龄差，我小时候他经常给我买我喜欢的书，却很少对我表示亲昵，在我眼里他更像一个父亲。直到我到了中年，他老了，我进入老年他更老了，我们才成为无话不谈的兄弟。他不善交际但兴趣爱好广泛，他生病后不能自理，但总是以乐观的态度对待生活，坚强地和病魔斗争……”
通过家人的讲述和老人的诗词，我们仿佛看到了甄宽信老人，感到了“有一种人生，让人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他的一生，让人们想起101岁的开国少将张玉华。2017年9月10日，开国少将张玉华离世。仅隔一天，老兵甄宽信也走了。他们是一样的先锋楷模，他们为这个时代矗立起精神丰碑。他们就是这样简单而朴素地生活着，时间变幻，意义永恒。
（甄宽信生前照片）
甄宽志表示，解放石家庄六十周年时，哥哥就病了，虽然哥哥没能挺到解放石家庄七十周年纪念日，但到时家人会把那一幕记录下来，讲给他听。
文/图(含翻拍) 本报记者 南开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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