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盲人摄影师镜头里的世界原来是这样……
摄影,
是光与影的艺术。
在全民皆“拍客”的时代,
普通人拿起相机拍照似乎已是家常便饭,
但对于身处黑暗中的盲人来说,
摄影如何成为可能?
温暖的光/冯兰婷(全盲)
今天央广网记者带您走进盲人摄影师,
看他们在黑暗中凝视世界,
用相机“看见”一切。
不靠眼睛拍照的“摄影师”
双眼全盲、几乎没有光感,在黑暗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视障者杨青风,做了件在旁人看来不太可能的事:拿起相机,鼓捣起了摄影,并且一拍就是七八年。
从此,在日常工作之外,杨青风又多了个身份:“非视觉”摄影师。
“非视觉”摄影,顾名思义,拍照主要不靠视觉。在素来主打光影技巧的摄影界,普通人拿起相机拍照似乎已是家常便饭,但对于身处黑暗中的盲人来说,摄影如何成为可能?
2009年是个分水岭,在此之前,一直对相机感兴趣的杨青风只当摄影是个梦;而在这一年,他第一次接触到了“非视觉摄影”的概念。
那年夏天,偶然的契机,杨青风参加了英国一个公益组织在国内针对视障者的“非视觉摄影”培训。在这个由视障者、培训师以及艺术家组成的培训班里,杨青风受到的最大触动是,原来不靠眼睛,也能拍照。
拍照的方式听起来并不复杂:面对一个被拍摄物,艺术家负责描述物体的外形,视障者选定位置,调动听觉、触觉甚至嗅觉来建立对物体的认知,然后进行拍摄。
“比如我想拍你,他(艺术家)会告诉你咱们俩之间可能有一米的距离,你穿了个什么衣服,大概多高?这是他的描述。我还可以去摸,主要是测距,开始拍,拍完了以后,艺术家还会描述我拍的照片跟我刚才摸到的有什么异同,这样逐渐教正。”
为了保证相机的稳定性,视障者们在拍摄时往往会将相机紧贴在胸口或者脑门,以此来估算拍摄物体的高度看高度。“不然它(相机)晃,我自己感觉不到,我看不到镜头。”
希望/刘惠(低视力)
即使已经将普通人需要掌握的“拍摄技巧”尽可能简化,但对于盲人来说,要掌握角度以及基本的景深概念仍不容易。
“我一点都看不见,我得知道远小近大的概念,老师当时也没讲这么多,后来我们自己总结,就像花洒一样,隔得近水流比较集中,隔得远水流就散,就用这种办法。”
一周的训练过后,杨青风和同班的另外几名视障者终于掌握了拍摄的基本技巧。他拿起家中放了很久的一台数码照相机,从摸清每个按键的功能开始,经过反复的练习,终于在没有被人协助的情况下,拍出了第一张照片。
从“盲路”开始
照片的名字叫《盲路》:画面的特写是路面的一处深坑,里边有几支烟头,虚化的远景是模糊通向远方的盲道。
盲路/杨青风
这是杨青风每天上下班必经的一条路,也是这条路,让他栽过无数跟头。
杨青风任职的公益组织,有几十名员工,其中绝大部分是视障者。招聘员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必须能自己上下班,生活自理。
身体力行实践这一点的杨青风,能在办公室的各个房间内穿梭自如,单看背影,你很难想象他完全生活在黑暗中,即便熟悉如此,下班的这条盲道还是令他“耿耿于怀”。
“路上有个洞,每次过那之前我都极其小心,陷进去好几次,那个洞挺深的,每次都能让人崴脚。因为我走的速度特别快,每次到那儿都心惊胆战,过了那就觉得过了一大关,我就觉得得让人家看看。”
接受完培训的残障者,几乎都会进入一个拍照爆发期。“拍什么的都有,有拍温度的,有拍反光镜里的自己的,有拍水滴的……”他们迫切想通过摄影,来获得另一种感知世界的能力。
车尾的感动/李彦双(低视力)
与杨青风不同,有微弱光感的李彦双,最想显现在底片上的,是一滴水。
她从来不知道水滴长什么样,拍摄完全依靠听觉与触觉。
用水舀将水一滴滴地倒进盆里,根据水流的声音判断水滴的大小,在合适的时间快断下快门,捕捉水滴落下的瞬间,再重复了几十次之后,一颗完整的水滴终于定格在李彦双的镜头下。
她把照片冲印到特殊的牛皮纸上,反复触摸凸起的轮廓,那一瞬间,她似乎真的看到了水滴的模样:“椭圆形的,亮晶晶。”
“重要的不是拍什么,而是你要表达什么”
“我就想把一个东西拍清楚,有近景有远景,像那些专业的摄影师一样。”
这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马薇在初接触非视觉摄影时的“执念”,如今,她放弃了“专业摄影师”的执念,而更享受想拍什么就拍什么的自由。
“重要的不是拍什么,而是你要表达什么。”作为非视觉摄影的初始发起人之一,蔡聪认为“非视觉”摄影,并不是对技巧的培训,而是对视障者观念的改变。
“你是不是要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头,是不是该有更多方法去跟别人互动,让别人了解这个群体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这对他们最重要,对普通人也是一个颠覆。”
这个观念,就是要让视障者能够打破社会对这一群体的刻板印象。“盲人不是只能做传统的三大行业(按摩推拿),普通人能做的,他也可以尝试,摄影就是其中一种。”
2009年,二十多名视障者将拍摄的照片冲印,在三里屯举办了一次影展,每一张照片下方,都附有”摄影师“写下的一段文字,在杨青风的《盲路》下,写着:对于我来说,回家的路很短,又很长!
“不在于你拍的多好、多清楚,而是你想说什么。”自此,马薇开始用随手拍的方式记录她感受到的世界。天气热的时候,她朝着身体感知热的方向拍摄,小鸟在头顶鸣叫,她就拍摄鸟叫的方向,无论照片里的影像是太阳还是树叶,马薇说,那就是她眼中的世界。
在拿起相机拍照的七八年里,杨青风从最初的器材发烧友,变成了一个生活记录者。除了对一些视障儿童进行一些基本培训外,他把大量的底片用到了记录孩子身上。
孩子今年四岁,正是对周围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在他的相机里,最多的画面,是孩子和妻子在一起,读书、画画。
他说:“在拿起相机的那一刻,自己无限接近一个普通人。”
对话盲人摄影师
记者
为什么会对摄影感兴趣?
好奇。
以前都是用眼睛看,第一次听,觉得非视觉还能摄影,很好奇。开始还想去努力看,看相机镜头有没有拍到,有没有拍好,那时的好可能就是拍清楚,后来就发现,哪怕没拍到,哪怕拍的是空白的,你想拍太阳但拍摄了天空都无所谓,你要的不是你拍到了什么,而是你想表达什么,所以就不强求拍到景什么的。
马薇(有微弱视力)
记者
非视觉摄影和普通摄影有什么不同?
非视觉摄影的核心内容是社会交流,改变包括盲人在内的这些人的观念,你是不是要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头,这个群体是怎么想的,怎么跟别人互动,我觉得这对他们最重要,对普通人也是一个颠覆。
还有一个是对他(视障者)基本的独立能力,定向能力的训练,我拍你,首先我得知道你在哪,这是一种基本的生存能力。有一些低视力是靠拍摄训练视力能力,比如眼球的追踪能力,我们抱着让他们改变态度改变意识的想法去培训的,低视力盲人练定向与追踪技术。平时你要让他训练怎么使用眼睛,需要借助一些游戏或者方法,摄影也是一个方法之一。
杨青风(全盲)
记者
摄影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其实是有一种探索的想法,想知道健全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健全人如果用视觉去看这个世界跟我听到的有什么不一样?发现还是很不一样的。比如我听不到,他们能看到,但有时候我听到的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到,比如头上有个鸟,她在叽叽喳喳的叫,我能确定她在头上,但普通人不一定,因为那有个树叶在挡着,但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在观察,在用自己的角度去看世界,最起码我听不到的不一定没有,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挺好的。另外,那些远大近小的常识,原来我是在学习中知道,现在通过照相,就知道原来它是这样的应用。
杨青风(全盲)
盲人摄影师作品
看不见的西藏
▲等待远方的朋友/Waiting for a friend to return from far away/班旦久米
在我小时候,有位挚友去远方求学。这张照片是川藏高速的一段,我并不确定是否这条路就是我朋友回家的路,但是它寄托了我所有的希望,我将在路边等待我远方朋友的归来。
▲照亮世界的花/下培
我走近并触摸了这朵盛开的花,碰到了它最柔软的花蕊,我的心也随之柔软,而它放射状的花瓣如同太阳光向外发散,照亮了整个世界。
▲夜色的不达拉/边巴顿珠
虽然我看不到布达拉宫,但在我的心里布达拉宫是雄伟壮观的。我喜欢在夜晚漫步在布达拉宫广场,因为这时游人已纷纷离去。但无论白天黑夜,布达拉宫在我的心中都是一样的美丽。
▲信仰/蔡聪(低视力)
从洁白的雪山,到布达拉的白宫,再到拉萨的寻常巷弄,白色是藏民心中的信仰。哧哧的声音,让我知道,他们对白色是如此的喜欢。
▲虔诚/傅高山(低视力)
星星点点的酥油灯,让我从很远就感受到了它们的热力。听说,它们来自一个又一个藏民的供奉,汇聚起来,无法数清,不会熄灭,这种虔诚,让我膜拜。
我们的世界
▲车尾的感动/李彦双(低视力)
那年,他总会如约出现在车尾,那刻,我笑了;那一天以后,车尾再有没有带来过他的身影,那时,我哭了;如今,再次站在车尾,心中涌动着的是无悔和感动。
▲裂痕/蔡聪(低视力)
不经意间,发现了裂痕,回想,恍然,原来它早已在那里,只是没有在意,直到触及时,再也无法弥补。
▲起点 & 终点/蔡聪(低视力)
这里,是我每天工作的起点,也是终点。忙碌中,你我也许曾经擦肩,不曾留意彼此。其实,我们都是生活中最普通的一员,一样的一员。
我们的视界
▲第一次签名/石越(全盲)
不知有多少视障者因无法签名而徘徊无助。不知有多少事儿只因我们无法签名而与我们擦肩而过。看,这就是我的签名——一个出自视障者的亲笔签名。一次特殊的银行之旅——是它使我明确了签名的意义,是它让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中,得到了自己亲笔的签名,同样也是它,给了我一段难忘的经历。
▲看与被看/傅高山(低视力)
我所能看到的,你永远也看不到,你总是好奇的看着我为何如此靠近,而我却看到了你为何如此好奇。
▲小腿的情人/梁奕轩(全盲)
看!虽然他很普通,你甚至从来没去留意过。可当我走在人行道上,我小腿与他相遇的时候,这双恋人就肆无忌惮的“拥抱”、“热吻”,于是在我的小腿上流下深深的“吻痕”——一个红红的包。
眼里有光,不惧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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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央广网
记者:孙冰洁
本期编辑:熊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央广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