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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拍大兴安岭火灾受损林区:生态恢复还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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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一场森林大火席卷大兴安岭。大火过后,山是黑的,树是黑的,房子是黑的。这不只是大兴安岭的黑色记忆,更是人与自然的悲歌。

30年过去,大兴安岭林区怎样了?林区的居民怎样了?在这个积雪未消的早春,封面新闻记者来到大兴安岭,寻找问题的答案。

航拍大兴安岭火灾受损林区如今面貌

每年6月至9月,是中国最北端边陲小城漠河的旅游旺季。4月的漠河还需在冷清中静待2个月,才会迎来游客的涌入。

这个1987年森林火灾后重建的县城,以色彩鲜亮的俄式建筑居多。临近傍晚,大部分商铺已关门,路上行人稀少,鲜有车辆。

离县城不远,就是大兴安岭山脉。碗口粗的落叶松排列整齐,樟子松树冠已泛绿,这是火灾后的人工造林,有着明显的人为痕迹。那些孤单高耸的、更粗一些的树,是火灾中的“幸存者”。

被毁林区生态恢复还需100年

30年前的森林大火,烧毁了大兴安岭101万公顷林地,如今从空中俯瞰,已难觅焦土踪迹,“黑色森林”被樟子松、落叶松、白桦树覆盖。大兴安岭西林吉林业局副局长、专职防火副指挥王立才告诉封面新闻,30年来,大火烧毁的区域已生长出100多万公顷萌生林,森林覆盖率已超过30年前。以阿木尔林区为例,森林覆盖率已从火灾前的61%增加到90%。

但森林生态和涵养水源功能都还达不到火灾前的水平,“原来森林蓄积量120立方米,现在在35到40立方米左右。落叶松的平均胸径过去在26到30厘米,现在也就8到10厘米。森林综合能力没恢复到原来的水平。”王立才说。

如今回过头看,灾后林区生态的恢复,走过不少弯路。

火扑灭后,国家林业局组织专家组来大兴安岭研究灾后处理,专家提出,要赶快把这些过火的“火烧木”抢伐出来,否则两三年后就会腐烂,暴发严重虫害。一场被称为“虫口夺木”的“抢伐”运动开始了,6000多人的抢伐大军,又一次开进了灾区,仅仅两个月就抢伐了112万立方米“火烧木”。

“只要被火烧过的全砍掉。但其实火灾中烧死的都是小树和空心树,树根如果没事就死不了。有很多树是休眠,当年不发芽,我们认为它们已经死了,结果1988年又发芽了,发现没死。”王立才说,一年后,人们发现有些树被误杀了。

1988年起,采伐“火烧木”变成砍掉“烧死木”。王立才估计,抢伐运动中砍掉的树,有一半并没死。

但大火并没有唤醒人们对生态保护的重视。其后多年间,林区生态系统破坏严重,自然灾害频发。

大兴安岭的森林开发始于1964年。之后,铁道兵3个师,以及来自黑龙江、吉林、内蒙古等省区近万名林业职工,组成了开发林区会战大军,浩浩荡荡开进大兴安岭。

“国家急需木材。”大兴安岭地区防火办副主任李骞回忆。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兴安岭林区为国家建设源源不断提供了大量木材。

大兴安岭地区总面积8.3万平方公里,属黑龙江省行政区面积6.48万平方公里,占总面积近8成。从1964年会战开发到2014年全面停伐的50年时间里,黑龙江省大兴安岭林区累计提供商品材1.1亿多立方米。

但在多年高强度采伐中,森林资源正在经历毁灭性打击。“过去觉得森林木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没想过树有一天会砍完。”李骞说。

经过多年涸泽而渔式的砍伐,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可采成过熟林资源由开发初期的4.6亿立方米下降到2008年的0.21亿立方米,已经了无木可采的地步。为维持林区财政收入和职工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部分正处于生长旺盛期的中龄林也被列入采伐指标。

阿木尔林业局局长鲁智勇回忆,阿木尔林区的林业生产在1990年达到峰值,那年完成了47万立方米的木材生产任务,在那之后林区日渐陷入资源危机和经济危困。到1998年,已很难维持生产,每年只承担四五万立方米木材的任务。

1998年长江、松花江流域特大洪灾后,我国开始实施天然林保护工程,踩下刹车,遏制生态环境继续恶化。

但并没有遏制大兴安岭林区生态功能的持续退化。到2010年,与开发初期相比,林区林缘向北退缩了100多公里,湿地面积减少了一半以上,多年冻土退缩,土壤侵蚀加剧,地表径流时间缩短,水土流失严重,局部地区沙化加剧,洪涝、干旱、森林火灾和病虫等自然灾害频发。

长期以来,大兴安岭林区经济是典型的“木头财政”。受制于当地极端气候,林区经济发展有先天不足。以漠河为例,当地气候寒冷,一年7个月供暖期,不仅生活成本高,企业建设成本也高。“五一”之前地是冻的,企业没法开工建厂房。7月之后开始供暖,企业要烧锅炉,又是一笔支出。交通也是问题,交通不便抬高了企业原材料运输成本,导致企业不愿到这里投资建厂。

因此当地经济发展对木材依存度依然很高。一棵树龄100多年的树,刚长到大腿粗,几秒钟轰然倒下,一车车运出大山,变成纸张、一次性筷子、家具和建材。2010年,黑龙江大兴安岭林区主营收入的6成仍然来自木材销售。

2014年4月1日,我国全面叫停商业性采伐。大兴安岭延续50年的商业性采伐历史从此划上句号,一个时代结束了。

停伐后,大兴安岭开始封山育林,人为因素对大兴安岭森林生态的破坏已几乎不存在。火灾、风灾和虫害成为主要风险。大兴安岭地区有关部门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目前,黑龙江大兴安岭全区有林地面积684.1万公顷,较2014年停伐前增加了4403公顷,活立木总蓄积5.82亿立方米,较2014年前增加了0.22亿立方米,森林覆盖率81.91%,较两年前高0.05%,林区生态实现了恢复性增长。

30年前的过火区域减少人为活动后,生态也将更快恢复。“但还要50年到100年休养生息,才能完全恢复。”大兴安岭地区防火办副主任赵晓刚认为。

伐木工变成护林员

早年,林区职工在当地是令人羡慕的职业,工资高出其他行业两三倍。

后来,可采资源锐减,林区经济发展滞缓,高寒补贴也因种种原因取消,林业职工风光不再,年平均收入不及当地平均收入的一半。

全面禁伐的到来,更意味着他们要告别从事了一辈子的伐木工作,另谋出路。

古莲森林资源管护区管护站站长宫延华在林区已工作28年,早些年受过伤。那时他还是伐木工,每天起早贪黑进山砍树,有次树干倒下不巧砸在腰上,留下了无法治愈的伤。2013年,宫延华所在的古莲林场停产,变成森林资源管护区,他从伐木工转岗成了护林工。

新造中幼林,树体矮小,根系入土浅,生长缓慢,需要有人除草松土、灌溉施肥,称为中幼林抚育,这是国家财政补贴政策支持下实施的林业项目工程。包括宫延华在内的众多护林工,主要职责之一就是中幼林抚育。

宫延华一天24小时住在管护站,每天早出晚归进山巡护,每月工资2500元。

在林区,像宫延华这样转向森林管护工作的职工还有一万七千多名。古莲林场管护员高云龙是其中之一。对禁伐的事,高云龙是突然接到通知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从参加工作起就和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高云龙一时难以接受,不知以后能干什么,生活来源怎么维持,“林场领导找我谈话,说要全面停止砍伐,必须走这条路。”

高云龙从此转为了扑火队员。在防火任务艰巨的春防、秋防时期,高云龙和队友随时待命。

如今,林场职工的收入主要来自国家天然林保护工程补助资金。阿木尔林业局局长鲁智勇说,1998到2010年“天保工程”第一期试点,国家给了阿木尔5亿补助资金,2010年进入第二期,补助有所增加。如今,第三期启动在即,鲁智勇希望能增加投入,改善民生。

禁伐也切断了林区主要收入来源,自力更生的尝试也正在林区进行。

漠河县古莲的黑木耳,生长周期长,5月下地,9月才能采下,用深井水浇灌,没有污染。相较之下,外地温度高,木耳生长速度快,一个月就能下地,但不抗泡,口感差很多。当地把经济转型发展的一部分希望寄托在了菌类养殖。

“菌类养殖是将来发展趋势,效益绝对不次于搞木头。”在高云龙转岗扑火队员后,林场领导曾动员他和其他职工,在不影响森林防火工作的前提下,进行菌类养殖。

“这能搞好吗?不是忽悠我们吧?”不信任的情绪在林场职工间蔓延。经过几轮沟通,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高云龙下定了决心。头一年他没敢多养,产了1600斤木耳,托家里亲戚朋友卖到省外,最远卖到了广东、深圳,挣了将近4万块钱,是做伐木工时年收入的一倍。

“现在让我上山砍伐我还不去了。”高云龙觉得,现在的工作守家在地,稳稳当当,心里踏实。看着木耳销得好,高云龙想要扩大生产,但发现原料紧缺。砍伐全面叫停后,山里不允许破坏一点植被,养殖木耳的菌沫不能上山刨,只能是把上山清林的剩余物带下山,打成菌沫,养过一茬木耳后,营养成分用光便不能循环利用,菌沫的缺乏成了限制高云龙扩大生产的一个难题。

好在深山里还有别的好东西。阿木尔地区野生蓝莓产量大,平均每年可采500吨,丰年能达1000吨,果实花青素含量高,营养价值高。每年8月,是阿木尔野生蓝莓的采摘期。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壮劳力每天能赚1500元,就算体能一般的人,每天四五百元的收入也相当可观。(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 许雯)

责任编辑:瞿崑 SN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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