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情怀炸裂之后，一千万人只想要回押金
ofo的故事明朗了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看到什么样的故事，以及看故事的时间。
去年这个时候，故事叫作“成功没有偶然，细数ofo创始人戴威的开挂人生”，而今年这个时候，故事叫作“人生崩塌：戴威的最后骄傲被压垮”。
最近几天，围绕ofo的故事多少带有魔幻色彩。先是网友声称自己假装外国人，给ofo写邮件，成功“骗”回了迟迟退不到手的押金，后来位于中关村的ofo总部门口排起了大队，都是去现场办理退押金的用户。在线退押金的“队伍”则更浩荡，有网友晒出自己九百多万的号码牌，这个数字很快增长，突破千万。有人给ofo算了笔帐，光是线上申请，待退的押金总额少说也超过十亿。可是能否退到押金、何时能退到，大家心里都没底。
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认为，人类发展基于两种能力，虚构故事的能力和数字化的能力。当人类学会虚构故事，便开启了社会化协作，由此才有了社会。
ofo是虚构故事的集大成。三年前，ofo讲了一个关于共享单车的美妙故事，如今，我们听到的是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故事。这些年，我们听过很多新鲜故事，但没有一个比共享单车更完美。它可以演绎为科技故事，可以演绎为绿色环保故事，可以演绎为青年创业故事，最幸运的是，最难搞定的资本故事居然也对它青睐有加。它与年轻、激情、创新、梦想等所有最正确又最能获取最大公约数的词关联在一起，几乎击中了所有群体。
赫拉利说，故事也分大小，衡量它的主要标准就是它让多少人相信。更何况，在底子这么好的故事蓝本上，戴威本人又自觉不自觉地给这个故事增加了更引人入胜的情节，富二代、北大又给这个故事增加了个人色彩。至此，一个超级虚构故事诞生了。
几乎所有创业者必备的能力就是虚构故事。善于虚构故事的好处在于，它可以快速驱动一个巨大的社会机器运转起来，无数人卷入其中为故事添砖加瓦，建立一个想象的意义王国。然而，危险在于，构想、理论与现实、经验之间存在巨大张力，而故事建构的稳固程度与此高度相关。一旦往一个错误方向发展，或者某一个故事尚未自圆其说但运转机器的速度又完全被裹挟，故事大厦就极有可能瞬间土崩瓦解。
ofo故事中，最核心的故事线应该是商业，而不是情怀。从诞生开始，共享单车就没有看到过盈利的可能性，它的核心价值，是成为互联网公司连接线下世界的重要场景，这种强附庸关系导致它的核心商业故事一直没有真正讲圆。但在故事开始的时候，人们喜欢听的、戴威们讲出来的却主要是情怀故事。当故事剧情掉头反转的时候，戴威讲的还是情怀，而人们想听的却是商业。哦不对，人们不只是想听，还想要回当初为情怀而付的押金。
按照《人类简史》的观点，在现代社会中，几十亿人都相信且愿意参与其中的故事有三个：宗教、帝国和金钱。帝国和宗教一旦建立，就会呈现极强的稳定性，重新建一个帝国和宗教是一件难度系数极高的事情。现代社会里，一个人要想建立功业，最容易挑战的是金钱故事，也就是商业公司，但最容易瓦解的也是金钱故事。
讲故事是一种极为魅惑且危险的能力。讲好一个故事或许可以快速攀登人生巅峰，但讲砸一个故事，却可能摔得很惨。我并不认为，年轻是戴威把故事讲砸的主要原因。我更倾向于认为，对宏大故事的过度迷恋，以及对故事实际进展判断和把控不足是根本原因，而年轻只会让这种特征表现更明显。
贾跃亭、罗永浩的创业中都表现出类似特征。他们喜好宏大故事的构建，情怀线之所以常常在这些故事中被放到重要位置，正是要以此弥补他们真实实践中的不足。他们更倾向于迅速扩大组织、盲目获取资本，从而在表面上实现他们的宏大构想，但却忽视了关键的一点，即故事的每个细节、每个进展都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完成。在外人看来，这些故事逐渐变成扯淡，吹出去的牛皮从来无法实现，长此以往，故事的根基就会严重受损，只等最后一根稻草的到来。
共享单车可能实现商业闭环吗？可以是一个有未来的故事吗？坦白讲，我并不认为这个故事就一定没有可能，但现实中没有实现就是没有实现。戴威失去了扭转故事走向的最佳时机。如今，再无人记得胡炜炜的单车梦想，但摩拜成功纳入了资本故事的轨道。这个故事听起来当然不动听，甚至有点可笑，但它为共享单车这个大故事的存在保留可能性。
ofo何去何从，我不知道。对于当下的戴威来说，最佳策略已经不是卖掉，而是坚持不纳入资本故事，坚持把他自己的故事讲完，含着泪也要讲完。ofo的故事已经一败涂地，但他的个人故事，却总算能够有始有终。在悲情结尾和loser结尾之间，这个骄傲且固执的年轻人会选择什么，这是ofo故事的最后悬念。
（文/蓝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