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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姨从首相转变为代理首相,英国的新首相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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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曾飚 英国时政评论人,旅居英国多年
  送走特朗普,梅姨也要离开唐宁街了。
  今天是2019年6月7日,也是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为自己定下的正式辞职日。
  今天之后,特雷莎·梅将不再担任保守党党魁,她的身份也将从首相转变为代理首相,直到保守党内部选出新领袖接替她的位置。
  按照时间表,英国新首相将于7月26日揭晓。
  BBC(3分钟前):特蕾莎·梅正式下台
  还记得特蕾莎·梅眼含热泪宣布辞职的那天(5月24日),BBC纪录片频道在播放纪录片《撒切尔夫人:非常英国式的革命》,而BBC新闻频道却以近乎真人秀的方式,直播女首相特雷莎·梅一步步走向辞职。
  对任何希望梅继续在位的观众,从心理上说,都是萨德式的虐待狂,他们想看这位女性在政治拳坛上,每次被击倒之前,挺过了多少分钟,或者数着她的哪条肋骨又被打断了。
  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尊重这位女士,希望她体面地下台。
  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期待鲍里斯出任首相。
  特雷莎·梅:政坛“打工皇帝”
  特雷莎·梅发表辞职演讲时,最终没有控制住情绪,泪洒唐宁街。这与三年前的7月,前首相卡梅伦世家子弟的做派完全不同。卡梅伦情真意切地陈述完自己的爱国情怀,大意是脱欧这事儿我干不了,吹着口哨就走了,颇有《世说新语》的魏晋风度。
  眼泪与口哨,让保守党内的中产打工者和精英老男孩的分野立现。
  梅是典型的保守党草根阶层代表,她在党内的执政根基,得益于大批急于寻求上升通道的中下层议员。
  其典型的例子,就是梅上任之初,毫不客气地开掉了富家子弟奥斯本,以至于梅在2017年的临时大选受创,保守党痛失绝对多数时候,奥斯本情不自已,在电视镜头前眉飞色舞,就差与在座的鲍尔斯击掌相庆,后者是他的昔日对头,前工党影子财相。
  在过去三年里,英国的脱欧进展并不顺利,根源在于2016年的公投,脱与留的两股力量胶着,尤其是在伦敦,留欧派获胜,放大了这胶着印象。主流两大党保守党和工党内部都存在脱欧与留欧的力量。梅是一名留欧派,但作为首相又不得不执行脱欧的整个进程。
  如果一个政治家不能够在理念上说服自己,只能在程序上来保证一项违心的事业,那么无异于一场漫长的自杀。排遣这种痛苦的方式,就是所谓的专业精神和事务主义。这是梅作为政坛打工皇帝的强项,但是低估了历史在某个时刻呼唤的是英雄,不是仆人。
  梅的脱欧,没有一天好日子
  真正的痛苦从2018年7月开始。那是脱欧谈判后期,脱欧强硬派人物戴维斯辞去脱欧大臣职位,使得保守党党内两股势力矛盾公开化。梅亲自介入领导脱欧谈判,在2018年夏天推出了自己主导的脱欧方案,使得脱欧方案成为“梅的脱欧”。
  然而这个方案在内阁和议员内部都引起严重对立。典型的就是以雅各布·里斯-莫格为首的欧洲研究会,极力反对梅的方案,并在去年11月直接对梅的权力进行挑战,试图发起对首相的不信任案投票。
  梅的脱欧方案存在两个问题,第一是没有解决好北爱尔兰与爱尔兰的边界问题,有可能脱欧之后,北爱与爱尔兰共和国不设边界,使得北爱(甚至整个英国)依然留在欧盟单一市场和关税联盟里;第二是英国为了退欧支付了巨额费用,却依然被留在欧盟关税体系之内,不能实现关税自主。
  这个方案造成的效果等于是英国为脱欧缴纳了巨额罚款,但却并没有拿回完全的自主权。这个折衷方案激怒了英国强硬脱欧派,在议会内部,这个方案连续三次遭到否决,英国不得不向欧盟申请延迟脱欧,进一步激化了脱欧派和留欧派的矛盾,这个矛盾在英国社会也是愈演愈烈。
  在整个脱欧策略上,英国议会仅以一票的优势,否决了无协议脱欧的方法,这实质上等于给脱欧上了一个套,无论什么情况,英国必须和欧盟达成一个协议,这是最糟糕的底牌。然而,在法理上说,英国是可以最终决定自己是否离开。
  有无协议之争,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但是,放眼望去,英国政坛,需要一个有足够才智和胆识的人物,来打破梅循规蹈矩的谈判。即使是接下来的党魁之争,也依然可以用寻找历史英雄的标准来看待谁是“真命天子”。
  简单地说,英国如果想成功脱欧,首先应该意识到这已经是英国与欧盟的一场“战争”,其次才是谈判,他们需要的是一名战时首相,而不是谈判专家。
  “世家子弟”鲍里斯
  鲍里斯可以是一名“丘吉尔式”的战时首相。鲍里斯与卡梅伦、奥斯本一样,都是保守党内的精英男孩,也是当年牛津大学臭名昭著的布灵顿俱乐部的成员。有意思的是,鲍里斯是唯一以名而非姓在英国政坛行走的政客。英语之中对于成名人物,一般称姓,鲍里斯不一样。
  (由左至右:鲍里斯、卡梅伦、奥斯本)
  鲍里斯与卡梅伦之间一直存在着瑜亮之争。都是世家子弟做派,卡梅伦更加像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2009年,BBC曾经制作过一部《当鲍里斯遇到大卫》(When Boris Met Dave),是一部异常精彩的政治纪录片,记录了两人的牛津岁月。
  鲍里斯是牛津时代的巨星,卡梅伦似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然而,片尾卡梅伦拿到了保守党中央党部的工作,轻描淡写地告诉了鲍里斯,此时后者还在纠结着自己的将来。这个细节将卡梅伦的城府与算计,鲍里斯的不羁与无奈刻画得淋漓尽致。这样的暗战一直萦绕在两人的关系中,差不多让他们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在步入中年的政治生涯中,卡梅伦入主唐宁街,鲍里斯在内阁之外的伦敦寻找自己的位置。
  中国媒体和民众注意到鲍里斯,应该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闭幕式,鲍里斯以一头乱发、一身有些发皱的西服登场,漫不经心地从郭金龙市长手中接过奥运会会旗。论者往往执着于鲍里斯的首相梦,攻击他把个人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前,甚至于八卦他的外表和发型,少有评论从鲍里斯的能力与经历来看:他可能扭转脱欧的困局,继而给对英国可能带来的改变。
  “斗士”鲍里斯 生逢其时?
  鲍里斯并非是无能之辈,他是一个有战斗力的政治人物,笔者甚至更愿意用政治家来称呼他。鲍里斯很有政治信念和操守,是名狂实佯的人物。在西方,没有经过选战历练的政客,就像中国没去过乡镇锻炼的干部一样,走不远路,搞不定事。
  与梅相比,鲍里斯可以说是身经百战。他在工党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能够击败利文斯通,连任伦敦市长,足见其战斗力。梅擅长事务,做够四届政府,但煽动力不足,缺乏足够的政见。
  鲍里斯进入政坛之初就是保守党党刊《旁观者》杂志的主编,富有沟通能力,能在以硬脱欧为代表的党内右翼和社会自由派分子之间,谈笑自如。他在英国《每日电讯报》的专栏,成为他树立个人形象、表达政见的阵地。鲍里斯的政治思辨能力极富英国精英教育色彩,角度刁钻新颖,充满挑战性。
  鲍里斯并非没有弱点,相反,他的弱点极其明显。他的个性,使得自己在政斗中很容易被首先狙杀,尤其是在内斗中,他很容易被对手视为一个带头人物。他强烈的个性,使得他难以在日复一日的政治事务和缠斗中,处心积虑地生存。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卡梅伦下台之后,鲍里斯终于出手,发起对党魁位置的冲击。那次挫折是鲍里斯政治生涯滑铁卢,也促使他风格大变。而最有价值的地方是,那次挫败,使他认清了党内谁是自己真正的朋友,谁是敌人。当初所谓脱欧三剑客,实际上是各怀鬼胎。
  (“脱欧三剑客”:戈夫、鲍里斯、利亚姆·福克斯)
  戈夫最后自己宣布出战参选党魁,分流了鲍里斯的支持者,导致鲍里斯最后宣布退选。这次的党魁之争,戈夫也将成为鲍里斯的强劲对手。
  从那之后,鲍里斯变得沉默,甚至剃掉了自己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留着短发。2018年的保守党年会,他一篇主题演讲,呼吁否决梅的脱欧方案,彷佛脱胎换骨,尽显政治家本色。
  当去年强硬脱欧派在雅各布·里斯-莫格领导下,多次对梅发起攻击时候,鲍里斯还是沉默。唯一受到关注的是鲍里斯因为婚外情,与结婚二十五年第二任妻子离婚。据分析,这是他提前给媒体爆料,以分流在未来选战时候的负面冲击。
  目前的形势,完全适合鲍里斯的政斗风格。英国人嘴上说留,对于脱,身体上已经很诚实了。
  2019年5月28日,欧洲议会选举结果出炉,英国“极右翼山大王”法拉奇领导的脱欧党以近32%的得票率,拿下29个席位,成了英国在欧洲议会中的最大党,这样的结果,多多少少反映了英国人的态度。
  “后脱欧”时代长期以来,脱欧与留欧派一直纠结于2016年脱欧公投52:48的结果。然而,仔细查看英国各地区投票结果,除去大伦敦、苏格兰和北爱,其他英国地区是平均脱欧派领先10个点,连温顺且从欧盟拿到诸多补贴的威尔士都投了脱欧。
  所谓咬人的狗不叫,英国政坛的“害羞的托利”现象,在今天依然顽固地存在。所谓“害羞的托利”往往是务实的保守党支持者,他们相对富裕,不轻易发表意见,他们的意见或许有很多政治不正确,但听起来符合常识的成分。他们不屑于做过多争辩,只在投票时亮出自己的底牌,然后默默地离开。
  尤其在脱欧陷入僵局的时候,人心日益思变,期待一个彻底了结的心理正在积聚。时至今日,当初否决无协议脱欧的议员估计已经后悔死了,这个否决实际上让英国谈判自断手脚,在有协议脱欧的前提下,脱留两派出现了胶着态势。
  保守党内“脱“与“留”的对立,让鲍里斯选举的惯用战术wedge strategy这次又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这个战术可以翻译做楔子战术,在造势中,挑起一个分裂性议题,迅速建立对立的双方,然后再通过造势吸引中间选民,进而获胜,这非常符合胶着的选战。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可以预见鲍里斯冲刺党魁,对于“脱留”这个大前提不会再花时间去争论,应该是其它角度的话题,很可能大力攻击工党,定位于后脱欧时代的英国战略。
  经过这场漫长的脱欧之旅,保守党似乎形成一种心理,感到确实欠鲍里斯点什么东西。脱欧陷入僵局,在梅主导的谈判里,英国失去的不仅仅是利益,还有屈服于欧盟的无奈,使得人们越发觉得鲍里斯的决绝是明智之选。
  最重要的是,鲍里斯从来没有失去一个脱欧派的“本色”,而不是像其他脱欧派人士,在梅执政后期加入内阁,试图通过各种方式,从走下坡路、需要帮助的梅那里争取利益,谋划自己前途,这使得这个貌似荒诞不羁的政治怪咖,越发像这个平庸时代的奇才。
  现在,英国政坛也许需要达成共识:谈判已经结束,英国即将对欧盟开战。
  1987年的那个夏天,鲍里斯从牛津毕业,三十二年过去了。从媒体到政坛,他一直期许成为更大的领导者,如今卡梅伦的光环、特雷莎·梅的上位、戈夫的背叛,都已经散去,伦敦市长是他前半场的高峰,脱欧运动将他送进了中场。对于鲍里斯来说,未来他人生失败的唯一原因只会是:这场始于他的脱欧最终失败。
  所以这一次,是他最大也是最后的机会。
  本文作者:曾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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