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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曾经的安静男孩,他真的会带来改变吗?

地球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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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林海东

6月12日,特金会结束之后,特朗普到达记者会现场之前,在场的记者和电视前的观众看到了一部短片。这部短片的画面是一样的,但有英文和朝文两个语言版本,当时两个版本各播了一遍。特朗普在会谈结束前用iPad给金帅播放的,就是这部短片。特朗普告诉全世界,“我想他很喜欢”。

金帅是不是真的喜欢特朗普为他特意准备的这部短片,我们无从得知。但这部描述两种未来、两种选择的短片,拍得的确不错,比起世界杯期间央视播放的那几个广告来,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有些账,我们得认,单就讲故事、拍广告、搞宣传来说,美国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部短片的画外音是浑厚、磁性的男声,与金帅的嗓音有得一拼。

顺便纠个错,早就想说了

国内媒体在报道特金会时,说两人第一次握手时金帅用英语跟特朗普打招呼,讲了句nice to meet you;我负责任地告诉各位,这报道纯属瞎胡扯,那记者准没听过金帅讲话,也极有可能没好好看直播。这句打招呼的英语,是躲在镜头外的那个朝鲜小胖翻译官说的,那声音跟金帅的声音比,就算细声细气了。不信?可以再拿后来特金二人会时金帅讲朝语、翻译讲英文的直播视频对比一下。

有人或许会问,这事儿有那么重要吗?有。

为什么呢?国内媒体报道这个细节花絮的用意,大约是有一点倾向性的,其意或在展示金帅很“开放”,或在用他的留学背景说事儿。老实讲,注重细节没有错,倾向性用意或解读也没有错,但金帅明明没有用英语跟特朗普打招呼,你偏偏造出这么个花絮来,这就错了。违背新闻真实是起码的错误,但更错的地方在于,报道这个细节的记者没有常识。

什么常识呢?其一,特金会是史上首次美朝峰会,其历史性意义不言而喻,特金二位各自代表着自己的国家,即便两人都精通对方语言,但此时,身份决定了他们也得自始至终讲母语;这也是为什么号称“二人闭门会”但身后都得各自坐一个翻译官的原因。其二,朝鲜是一个非常讲“礼”的国家,“最高尊严”这事儿丝毫马虎不得,如果金帅一见面就用英语跟特朗普打招呼,既不合“礼”,也自辱了“最高尊严”,你猜这事儿金帅会干吗?

在您各位看来,这事情可能没啥,但在我看来,却是不可容忍的,因为这关乎专业、关乎了解、关乎误导。某些在电视节目里信口开河的专家可以“抡砖”,因为他们讲的叫“评论”,但记者不可以胡扯,因为他们报道的是“事实”。如果“事实”不清,那基于“事实”的“评论”不就更是板儿砖乱飞了吗?

纠错完毕,言归正传。

短片里画外音的那个男声听上去很舒服很有魅力,说出来的话也极具诱惑——

地球上生活着七十亿人,在今天这些在世的人中,只有一小部分能够产生持续的影响,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作出决策或采取行动,改变自己的国家,改变历史的轨迹。……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机会摆在了一个男人面前,他将如何选择?是展现出远见卓识和领导力?抑或不是?

(本段译文引自《参考消息》,比我翻译得好太多了)

老实讲,我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头皮有些发紧。因为我突然发现,特朗普和他的团队的确不是白给的,金帅应该很中意这些话,因为他就是“极少数人”之一,因为他就是那个面对“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机会”的男人。当你身处他那样的位置,听到这些话之后,很难不选择YES。所以,特朗普讲金帅可能很喜欢这短片、讲金帅真心想“改变”、讲他相信金帅,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地时间6月21日,特朗普在白宫召开内阁会议。在会上,特朗普说现在事情可以改变,说他和蓬佩奥与金帅及其团队有非常好、非常强的关系(the relationship that Mike has and I have with Chairman Kim and his group is a very good one, very strong one),他相信这将带来巨大的成功(tremendous success)。特朗普还说,对他而言,与朝鲜打交道是一次难以置信的经历(an incredible experience for me),美国将会帮助朝鲜走回正轨,他和金帅都认为这有巨大的潜力(tremendous potential)。那么,特朗普所指的“巨大成功”是什么呢?大致有两条——其一,实现完全无核化(a total denuclearization);其二,让朝鲜重返国际大家庭(用蓬佩奥在此次内阁会议上的话说,就是have got a unified world to join Chairman Kim)。

愿景很好,但外界的疑问犹存。在此次内阁会议上,特朗普再次强调他相信金帅的三个依据——释放三名美国人、归还200具美军遗骸、已经废弃核试验场以及承诺将废弃某个导弹发动机试验场。他据此认为,朝鲜已经开始了完全无核化的进程。其中,废弃导弹发动机试验场一事,是金帅在特金会上亲自告诉特朗普的,被外界视为朝鲜在特金会上就无核化做出的最具体的让步。当地时间20日,有匿名美国官员向媒体透露,金帅所说的试验场是那座著名的西海卫星发射场。

不过,就在同日,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却公开表示,尽管进程已经开启,但详细的谈判还没有开始;特金会至今,尚没有任何新迹象显示朝鲜正在展开弃核工作。而霍普金斯大学的38 North网站上周发布的分析结果也显示,至今尚无拆除西海发射场或其他导弹试验场的迹象。白宫、五角大楼以及第三方独立机构传出的信息相互矛盾,而那边厢的朝鲜又一直未公开证实金帅的这一承诺。于是,问题来了,“改变”真的会如期发生吗?

当地时间19日,《华尔街日报》白宫跑口记者迈克·本德尔(Michael C。 Bender)发推,说白宫西翼办公室墙上原先悬挂的特朗普与法国总统马克龙“秀恩爱”的那些照片(上),已经被特金会相关照片(下)替换了。

特金会之后,特朗普口风大变,除了制裁不解除之外,金帅想要的,他基本都给了,包括信任,包括暂停美韩联合军演;甚至连白宫西翼墙上挂着的照片都换成了他与朝鲜、与金帅打交道的照片,这样的“路转粉”也是让人醉了。很显然,上述内阁会议上公开表达的三个信任依据既非充足证据,也难以服众;除非特朗普是金帅的“迷弟”,否则,仅靠这三条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在特金会之后突然“路转粉”。于是,我们的目光就不得不从水面上这八分之一冰山移开、投向隐迹水下的那八分之七。

但遗憾的是,对于这种top secret,我们无法像丁满和安娜的铲屎官那样搞到一抽屉的“实锤”,只能从逻辑上推断。而基本的推论是,在新加坡签署并发表的美朝联合声明,只不过是两家能拿出来公之于众的东西,在闭门的“二人会”和后来的“扩大会谈”中,双方必定达成了一些更具实质意义的“密约”或者互相承诺。也就是说,美朝在新加坡也搞了一份“阴阳合同”,亦即:正是水下的那八分之七冰山,让特朗普和金帅之间达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互信。或者说,联合声明不过是一份教学大纲,规定了要上哪些课,而每一课具体怎么讲,详细教案在抽屉里藏着呢。

好了,我们姑且不去讨论美朝之间究竟达成了怎样的私下交易,姑且先相信特朗普的说法没错。那么,在这个前提下,“改变”看上去不仅是将要发生的,而且是正在发生的。回溯六年多来金帅的种种言行,我还是比较倾向于相信特朗普的说法的。外界都讲金帅如何如何“无信”,但这六年来他所走过的每一步,其实基本都是“言必行、行必果”的。否则,我也没有可能早在去年10月上旬就做出这样三个预判——将转向全面发展经济、将在2017年底前试射新型洲际导弹并宣布胜利、将在2017年底或2018年初寻求重启谈判。有人或许会问,那时候他不是还常常说“先发制人”、四枚导弹打关岛什么的吗?没错,他是说过,这也是他言论中的一个例外,即他关于战争的言论是“正话反说”,我给这部分言论的定义是“以强示弱”,所以,在2016-2017年间各路军事评论员倾向“大战一触即发”、某退役将军说什么战争爆发不会迟于2018年3月甚至可能“今夜就战”的时候,我一直都坚持“半岛无战事”的观点。

2013年英国《太阳报》发布的一张老照片,据说图左为留学时在学校参演音乐剧的金帅。

行文至此,不由得想起2013年的一件事情来。当时,英国《太阳报》八出一张金帅在瑞士留学时的照片,据称是他当时在学校参演音乐剧《Grease》(这部剧很有名,不知道的朋友可以自行度娘或谷哥)。《太阳报》八出的这张照片以及说法准不准,无法验证,所以,《太阳报》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有意思的是,据《太阳报》说,他们还找到了金帅当年留学时的同学,这位同学告诉《太阳报》说,小金当年在学校很少说话、非常安静,所以他很难想象小金会是一个“厌恶世界的狂人”。现在回想这段报道,倒是显出了几分可信性,毕竟这六年里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看着那些年龄足以做他父亲的美韩大老们纷纷“路转粉”,会知道他必定有些不同凡响之处。

现在,问题来了——那个曾经的安静男孩,他真的会带来改变吗?我还是那句老话,谨慎乐观,且行且看。

林海东

半岛问题观察与评论者

前资深媒体人

现从事舆情监测与分析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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