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新闻

忆中的新疆大头鱼

新浪新闻

关注

原标题:记忆中的新疆大头鱼

郝 飞

《巴音郭楞日报》曾刊载有“27万尾‘水中大熊猫’返故里”新闻,“水中大熊猫”即新疆大头鱼,学名扁吻鱼,起源于3亿年前,有着古鱼类活化石之称,仅一属一种,目前,在世界上的分布,仅存在于塔里木河水系。在原最大产地博斯腾湖,大头鱼种群岌岌可危,它在我国濒危野生动物红皮书鱼类部分中,属一级保护动物,与大熊猫、中华鲟同属一个级别。新疆大头鱼系肉食鱼类,最大可长1.5米,最重40公斤,是塔里木水系中的霸王,我与新疆大头鱼曾有过亲密接触,不曾想到当时到处可见的新疆大头鱼,在三十年后成为了濒危鱼类。

七十年代中期,我正在和静县巴音布鲁克区上初中,有一年的署假,无所事事的我与几位同学迷上了钓鱼。地处天山中部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蒙语是“水源丰富”之意,溶化后的天山雪水,在辽阔的草原上,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中,构织成星罗棋布般的小溪流,最后,万涓归流,汇集成了汹涌的开都河,开都河日夜不停地流淌着,越过峡谷,穿过草原,经过九曲十八弯,流入到了焉耆盆地中的全国最大内陆淡水湖-博斯腾湖。

在开都河及博斯腾湖里生长了几亿年的新疆大头鱼,是名副其实的土著鱼。大头鱼幼鱼虽然生长缓慢,但大头鱼产卵较多,最多时,一条鱼可一次性怀卵近万粒。而在开都河流域繁衍生息的蒙古族牧民都信奉喇嘛教,对大头鱼秋毫无犯,于是,开都河及博斯腾湖便成了新疆大头鱼生存的乐园。那时,新疆大头鱼还未成为我国的保护动物,博斯腾湖七十年代初最高年产大头鱼达二百多吨。

在六、七十年代,我国物资匮乏,再加上当时巴音布鲁克交通不便,钓鱼的鱼具似乎也成了奢侈品,不像现在有各类鱼具专卖店,店里,钓竿、鱼钩、鱼饵、甚至连遮阳帽、网兜及小凳子一应俱全。我当时的钓鱼装备中,只有几个鱼钩是从别人那里卖来的,其余都是自力更生的自制品,也就是在找来的几根竹竿头上绑上尼龙线,缀上用牙膏皮熔化后铸成的鱼坠,挂上正规的鱼钩和用大头针弯成的自制鱼钩,每隔两三天,我与几位同学呼朋唤友,前往开都河边的垂钓之地。俗话说,香饵钓肥鱼,大头鱼是肉食鱼类,我们是用蚯蚓来做香饵的,先是要到开都河边的沼泽地里挖蚯蚓,开都河滋润着大草原,在河的两岸形成大大小小的沼泽湿地。翻开沼泽松软草地上的石头或牛粪,便可捉住急欲钻地逃窜的蚯蚓,装满一罐头瓶子后,在开都河边,选择一个河道弯曲、水流和缓之处,在鱼钩上挂上蚯蚓,抛进河里,就可以静静地等待鱼儿们咬钩了。此时的牧区,重工业是钉马掌,轻工业是做奶酪,没有任何工业污染,蓝天白云像水洗过一样洁净,广阔的草原宛若地毯铺就,蒙古包炊烟袅袅,片片牛羊群如同游走在图画中,不知名的野花飘香,调皮的小鸟在耳边啁啾,低头是碧绿河水,抬头是巍峨青山,令人不由心旷神怡。良辰美景中,最是那手里的鱼竿一抖,是鱼儿上钩的刹那间,其感受令人难以形容,或许就像足球比赛中射球入门,或许就像初恋情人间一见钟情时双目对视时的过电感觉能与之相比吧,很有成就感,可以满足男人们求胜的虚荣心。无忧无虑地生长了几亿年的大头鱼,初次与鱼钩亲密接触,十分热情,咬钩频繁,抛下鱼钩,不到两分钟,便有鱼儿上钩,有时提起鱼竿,鱼竿上挂着三个鱼钩,三个鱼钩上都钓着鱼,只是没有倒刺的自制鱼钩钓的鱼,往往是惊鸿一现,又逃之夭夭了。野生鱼儿有灵性,有时一不注意,插在河边的鱼竿,就被鱼儿拽向河中央。从开都河里钓上来的鱼有两种,大多数是大头鱼,这种鱼形体长,背部灰褐色,多斑点,腹部白色,头大,吻扁平契形,口宽大,下唇长于上唇,有一对1-2厘米短须,眼小,咽牙柱状,顶端有尖,全身有软鳞。还有少量的是一指多长类似泥鳅的鱼,我们称之为“狗鱼”,钓到狗鱼后,由于不知如何食用,都是重新丢进河里。每一次,不到半天,便会钓到一面口袋大头鱼,因为鱼钩较小的原因,钓上来的大头鱼都是一公斤左右,我曾见到有人用鱼网网上十余公斤的大头鱼。在我们钓鱼时,常有骑马而过的蒙古牧民,好奇地停在旁边观看,看到我们钓上鱼时,啧啧称奇,然后,拍马而去。

午饭时分,我们因地制宜,在开都河边上,用几块石头架起钢精锅,几个人去捡干牛粪作燃料,几个人拾掇大头鱼,热热闹闹中,一盆用开都河水清炖的大头鱼做好了,除了加点盐,没有其它调料,但大头鱼肉质细嫩,尤其是乳白色的鱼汤,非常鲜美,我们吃完一钢精锅,又煮了一钢精锅,直到肚子滚圆,才恋恋不舍地躺倒在草滩上睡觉。离开巴音布鲁克后,我也吃过各类各样的鱼,有淡水鱼,也有咸水鱼;有名贵鱼,也有普通鱼;有红烧鱼,也有清炖鱼;但总感到不能与在开都河边吃的大头鱼的美味相比较。后来,我才知道,新疆大头鱼自古以来,就以肥美而著称,清代,曹麟开的《塞上竹枝间》云:“万壑争从淖尔输,渭干河水合开都。细鳞巨鱼天生鲶,那减松江五尺鲈。” 清代的纪昀也曾有诗云:“凯都河鱼八尺长,分明风味似鲟鳇。西秦只解红羊舴,特乞仓公制脍方”。见多识广的诗人们将新疆大头鱼与鲈鱼、鲟鳇鱼相比美,可见,新疆大头鱼的美味是名不虚传的。

现在,似乎野钓对城市人也成了一种奢侈,钓友们到近郊的风情园,或者度假山庄,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鱼池,煞有其事的钓起鱼来,没有了青山,也没有了绿水,鱼儿也没了山野的灵气,早已被主人饿了好几天,好尽快咬钩,为主人多赚钱,这也使人常常不清楚是我在钓鱼,还是鱼塘老板在钓我口袋的人民币。看着钓友们一个个进口的鱼竿,我常常感叹,简陋的鱼竿常常钓名贵鱼,名贵的鱼竿钓普通鱼。有胃口时,没有粮食;有粮食时,没有胃口。人生总是如此错位,如此颠倒,如此无奈。

七十年代末期,开都河及博斯腾湖里的新疆大头鱼基本绝迹了,我曾探寻过原因,有人说,是巴音布鲁克区交通便利后,滥炸滥网导致的;有人说,是博斯腾湖大量引进投放赤鲈(五道黑)等鱼种,凶猛的赤鲈导致大头鱼绝迹的;有人说,是因为开都河上筑坝修水电站,影响了大头鱼洄流导致的。或许是以上几种原因的综合影响吧,新疆大头鱼越来越少,最终濒临绝迹了。

新疆大头鱼的绝迹,昭示我们,生态环境是多么脆弱的,多么需要人类精心呵护。任何物种的形成都经历了漫长的过程,都是独一无二的,消失后再恢复极不容易。令人欣慰的是,中国扁吻鱼人工繁育基地在阿克苏市挂牌成立,这标志着拯救护新疆大头鱼进入了实质性阶段,我祈祷,在不远的将来,新疆大头鱼能重新在博斯腾湖、塔里木河水系繁衍生息,茁壮成长。

加载中...